1
我是一名捉妖师，祖传手艺，明码实价。
社会愈是动荡不安，捉妖师这个行当就愈是吃香。
我掂量掂量手中的钱袋，抿唇摇了摇头，示意不够。
那个明眸皓齿的少年急了，脸色通红，扯住了我的衣角，“我可以卖身，还请姑娘一定捕捉那月牙山黑熊妖，为我父兄报仇。”
他的手指修长好看，我抚上他的手，指尖冰冷：“生命线太短，不甚划算。”
“还有在下一颗真心。”他旋即跪下，“在下愿与姑娘成婚，定会对姑娘好。”
看来，是有备而来。他是皇都最好看的男子，冬阳之中，芝兰玉树，我万万没有拒绝的道理。
“捉妖师历来无爱无恨，性情阴晴不定，所谓婚姻不过延续血脉罢了，与捉妖师成婚，你可想好了。”
“想好了。”
“名字？”
“邵阳。”
2
我用法术将他的名字同我的名字一起写在冬雪之上，接受天地的祝福。捉妖师历来如此订婚。
七日后，我提着月牙山黑熊妖的头颅，来到他门前。风扬起我染血的罗裙，如火焰般聚聚灭灭。
邵阳变卖了家中所有财产，婚礼空前盛大，月至中天宾客方才散尽。
“当初，为何不变卖家产买那月牙山黑熊妖的命？”我神色凌冽。
“我只是想对你好而已……”他的明眸中氤氲着熠熠的光，脸色泛着红，似是喝醉了。
如他所言，他确实对我很好。春日赏花，夏荷听雨，两人相携形影不离。不多时我便怀孕了，他置办了医馆，不愿再让我出外捉妖。
可也因为怀孕，我的灵力锐减，曾避我不及的妖怪们不知从哪得来消息，争先恐后来杀我。我带着没有半点灵力的他，东藏西躲，狼狈至极。
被黑山山鬼追的那一夜，我们藏到华山山腰，他将衣服披在我身上，躺在我身旁，抚上我隆起的小腹，“小染，我知道你不爱我，可能一直陪伴你，我感觉我真幸福。”我心里有些腹诽，如果这就是幸福，那也未免太容易了些。
第二日清晨醒来，却惊觉他已然不在身边，再看我的衣裳也消失不见。我顿时明白了，他大概是披了我的衣裳去替我寻死了。
我心下一恸，他要用尽生命，护我周全。
我还是去救他了。我凭着微弱的气息寻到他时，他已然奄奄一息。我拼尽全力施法杀了黑山山鬼，救了他。
他撑着最后一口气，声音断断续续：“我是个短命鬼……也是个累赘。你明明无爱无恨，为何……要来救我。”
傻瓜，我无爱无恨，是因为先祖和神人约定，以七情六欲换来了这捉妖灵力。你这样好，我同你在一起如此之久，已经渐渐生了情，也因此灵力愈加弱了。
我握住他冰冷的手，吻上他冰冷的唇，感受着他愈加没有的气息。
我拼尽力气却使不上灵力，也深知自己无法起死回生，无处投医，也因此失去了腹中的胎儿。
我想起了，他曾说，他本来就是个短命鬼，等他死后，让我再寻个知冷知热的人，完完整整地过完下半辈子。
可是你本该知道，这世上除了你，已无人能给我完整的人生。
这个世上，有人这样好，倾尽半生教会了我感情，可他又是这样坏，一旦离去就要我将这深情无法加倍奉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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