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晓晖认真看完照片后终于开口了,但是所言并不在庄田田的预料之内。
“我其实一直关注你的摄影作品,有时是通过小荷,有时是通过网络或杂志。”
“连这次,我跟您也只有三面之缘而已,没想到您会关注我的摄影作品,实在是太荣幸了。”庄田田有点不敢相信。
“一年多前我在海之洋咖啡1号店的墙上看到你拍的一些照片,让我印象深刻。其中一张是一对鹤发童颜的老夫妇在黄昏的街角喝咖啡的温馨一幕。黄昏拍得美极了,而那两位老人虽饱经沧桑,笑颜却纯真不改。还有一张是晨光中一个小男孩正在为清洁工妈妈拭去汗水,母子二人的目光里没有悲苦,而是饱含温情和希望。贴近生活的艺术才是最动人的,你的那些照片当时深深打动了我。”
“真是愧不敢当。”庄田田虽感喜悦却有一丝惶恐。
“听小荷说,陈海波先生是你的摄影老师。”
“是的,但是我不算是陈叔叔的正式学生。他只允许我叫他‘叔叔’,而不是‘老师’。陈叔叔是耐不过任荷的软磨硬泡才肯指导我的,他虽有教导之恩,我却算不上是正规的学生。并且,陈叔叔特别叮嘱过,不让跟外人提及此事。”
“不足为怪,陈先生向来是低调之人。” 冯晓晖稍事停顿了一下,接着说道:“人们常说:‘一个真正的摄影师像真正的诗人或真正的画家那样少见。’”
庄田田忙不迭地点点头说道:“陈叔叔就是一位难得的摄影师,他虽然只是偶尔教导我一二,但是却让我受益匪浅。”
“我虽然对摄影了解甚少,但是可以看出,你将丰富多样的艺术语言和自然至上的美学理念兼容和谐,使照片具有平淡而久远的诗意美。小小年纪,便能做到如此,很是难得。”
庄田田听罢不好意思起来,说道:“冯老师,您太夸奖了。我并不是科班出身,所以我要学的还有很多。”
“其实科不科班并不重要。摄影师要有悲天悯人的情怀和心细如发的敏感,才有可能拍出感人的作品。拥有很多人不具备的的天赋,这是上天对你的厚爱。”
庄田田知道这番话是一位作家真诚而理性的评价,但是如此高的评价着实让庄田田不敢当。庄田田认为冯晓晖主要是要跟她谈任荷的事,所以她决定直接进入正题。
“听任荷说,冯老师是看着她长大的。”
“是的。小荷从小调皮,也很聪明。只是她妈妈对她寄予厚望,对其极为严厉,因此让她失去了一些寻常的快乐。”
“可是冯老师您一定不知道吧,对任荷而言您是像父亲一样的存在。虽然表面上她从来不听从你的说教,还经常跟您顶嘴,可是如果她遇到难题总是向你请教,这说明她心底里对您极为倚重。”
冯晓晖点点头,说道:“她妈妈也觉得,她也许会听我的,所以才让我跟她谈谈。没想到小荷最近却一直躲着我。”
“您是知道的,任荷从小喜欢音乐,本来想去国外学习音乐,但是陈阿姨执意让她留在国内学习经济学。她虽然不情愿,但是却听从了。从小学到大学,每当做选择时,她都听从了陈阿姨的建议,但是有很多时候那其实并不是她的本意。也正因为陈阿姨平时太忙,很少跟自己的女儿沟通,所以母女之间渐渐有了隔阂。现在陈阿姨的心情我能理解,她想任荷早点回到总公司工作,将来好执掌大局。可是我觉得任荷心里还有心事未曾了结,所以应该还需要一些时间。”
“她有心事未了?!”
“自己的爸爸现在在哪里,究竟过得怎么样?她应该是怕妈妈伤心,所以从未曾提及。但是我想她应该很想念自己的爸爸。这些年她一直随身带着一支旧钢笔,甚为宝贝,从不拿出来示人。我也只是偶尔见过,我猜那应该是她爸爸曾经用过的。俗话说:‘解铃还需系铃人。’她们母女之间的分歧和隔阂,还需她们自己才能化解。其实如果陈阿姨抽些时间多与女儿沟通,所有问题应该会迎刃而解。”
庄田田的一席话让冯晓晖心生惭愧,他没有想到面前的这个小姑娘竟然洞悉了这些长辈们都忽略的。他感慨道:“古人曰:‘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可是怎样的爱才是“为之计深远”,这是每一个为人父母的必须认真思考的。你陈阿姨也是苦心一片,只是……”冯晓晖没有继续说下去,陷入了沉默。
“任荷大大咧咧,总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但是心思细腻敏感。她爸爸当年的离开,应该在她的心里形成了不小的伤害。任荷虽然能理解妈妈的苦心,但是陈阿姨要有足够的耐心才行。”
“我本来是想托你劝劝小荷的,看来我应该找时间跟你陈阿姨好好谈谈才是。”
冯晓晖感觉刚才的话题有些沉重,于是转换了话题:“因为写作的原因,我很想了解一下现在年轻人的情感和生活。听小荷说,你因为男朋友一直很努力地工作。如果不介意,你能不能跟我讲讲你们的故事?”
庄田田没有想到这位大作家能与自己开诚布公地相谈这么长时间,此时的她心里的生疏感已经渐渐消失,于是傻傻笑道:“这多不好意思。不过,这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给您讲讲也无妨。”就这样,庄田田沿记忆的河流逆流而上,重温着往昔的烦恼和快乐。冯晓晖专注地倾听着,心绪随着庄田田的讲述而起伏着。
当庄田田讲述完后,冯晓晖说道:“等你男朋友回来了,你就不必那么辛苦了,而是更专注于摄影。”
“其实一直以来我并不觉得辛苦,不过将来要更努力才行,我们还要买房子,而现在房价那么高,所以得拼命赚钱才可以。”
“房子对人们而言不过是一席栖身之地,而高昂的价格的确附加给了年轻人太多的压力。你跟小荷是挚友,就算是我的晚辈。这样吧,我有一处房子闲置了很久,放着也无用,可以低价转让给你。”
“谢谢冯老师,可是我现在手里没有什么存款,就算是低价也无力购买。”
“我可以先把房子转让给你,至于钱的事不用着急,你什么时候有什么时候再给我就行。我记得当时买的时候是每平五千,到现在已经十来年了,但地理位置很好,折旧一下,可以每平四千给你。一共是八十多平,就按八十平算,总价正好是三十二万。”
庄田田惊大了嘴巴:“一平四千?!”
“我手机里有房子的照片,你可以先看看。”冯晓晖说着把手机递给庄田田。
庄田田看罢,简直无法相信:“这是学区房,现在的价格可以达到每平十几万。您却以每平四千的价格转让给我,这怎么能行?”
“当年韩寒以每平三千九的价格在北京买得一套房子,后来房价涨到每平一万多,但是他却折旧后以每平三千五的价格卖掉了。因为他觉得这样的价格才是合理的。我也认为我的这套房子每平四千的价格才是合理的。你不用有所顾虑,如果喜欢这套房子,就按我说的办吧。”
庄田田在心里挣扎了很久,然后踌躇着说道:“冯老师,对不起,我想确认一下,您此时是理智清醒的吗?事后也不会后悔?”
“当然。”
“俗话说:‘大恩不言谢。’可是,我还是要谢谢您!现在您给我几分钟的时间,我会立刻筹钱,我们能不能现在就签转让合同?”
“合同可以马上签,如果你此时没钱,写一张借条就可以。”冯晓晖说罢,给自己的助手苏达打了一个电话,让他准备合同。
不一会儿,苏达送来了合同。庄田田怕夜长梦多,立刻向任荷借了钱,当时把三十二万的房款打到了冯晓晖的帐户。
合同签完后,两人又接着去房管局办了过户手续。由于房管局的局长跟冯晓晖熟识,所以当天就办好一切事宜,把房产证交给了庄田田。就这样,转眼间,庄田田就像做梦一样拥有了自己的房子。(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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