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故事说来话长
禅师已经在庭院前洒扫多时,敲门声依然在响,如夜半滴落房梁的雨声般。
职事僧两边打开了门。一乡人伫立在前。
潮湿的空气扑面而来,庭院的山水安详地注视着远客。
“师傅,有一事相求。”
延请至庭院中,茶叶在沸水中沉浮,绿色淡淡氤氲开来,散漫在空气中。
“最近小人家颇不安宁。”
晚上大门常有急促的敲门声响起,问是谁,则不回话。第一次乡人外出时,孙女自己在家,开了门后,是一披头散发的年老女子,惊到,发烧。乡人归来,敲开旁边同住的人家,问是否能在有人敲门时相助,然而那夜即使是门声爆裂,旁人依然无所听,似乎只听见蟋蟀长鸣,看见萤火虫在风中飞舞。这般情形已有月余。和乡人同住的孙女似是惊到,昨日开始发烧。
禅师一同前去,殿上的菩萨,瓶中的水似是慢慢流出。禅师和乡人的脚印,渐渐地被雾气濡湿、消逝。
“您孙女发烧似乎不仅因为惊吓而致。”禅师四望着大宅院中,这间简陋的房间道。“孙女一开始就和你一起生活吗?”
“不然。”乡人点亮蜡烛,幽幽地照亮了身边的宇宙大荒,无助的烛光摇曳。
乡人的女婿在一次出海后一去无返,女儿怀着孩子,每日去海边眺望,早出晚归。孩子的出生似乎加快燃耗母亲最后的力气,在母乳期(3年)断后,夜晚抱着孩子的躯体,早上说着要去山里走走,便一去无踪,直至采药的人发现断崖下的躯体,似是失足。
海的波光粼粼似乎在眼前摇曳。蔚蓝得有如天空的辽远。
禅师静默。将斗笠放下,问道,孙女近况如何?
本是朝向此处的孙女,恍恍惚惚中,将头别了过去。昏暗中,无人注意。
乡人无解。
禅师此夜留住。
夜半,窗口却见有眼,有如可以指引人前进的星光,照亮了整间屋子。
门声响起,乡人惊恐地看着禅师。禅师无意,继续静坐。
一夜无话。
即使是夜半响声,即使响声急促,即使这急促只有一家人或是一个人听见,生活还是要在乡人身上继续下去。一样的忙活中,房屋只剩了孙女和禅师二人。
“昨晚窗外有眼睛。”
不语。
“发烧继续下去,或许无法成了。”
一滴泪流下,侧躺的脸庞有条痕迹,从眼角到耳根,好像滑过了万水千山的坎坷。
“而爷爷似乎也很不容易呀。”
她强支了身,说,用气息慢慢地说道。好像一个古老的水潭,慢慢地流水。
那男子,情窦初开而两人情投意合,缱绻缠绵后而发现已有骨肉。想着男子抬起头来,却奈何无那骨气。爷爷拉扯大已有诸多不易,若是闹出这一出,则何以对得起爷爷呢。
说罢,窗外的土地上,仿佛有沙砾摩擦的声音。一男子恍恍惚惚地站起,不稳得犹如醉汉,痛苦地扭成一节的脸好像还在警醒世人。
乡人孙女猛奔出去。将搀扶到一旁坐下。
“所以呢?离开?”
“他说过几年再回来。”
那晚,乡人一夜无眠。露珠尚未逝去之时,乡人拿了几个红鸡蛋,到那男子家中。
禅师从寺庙再度来时,特地从那男子家门前经过。村里面的人惊叹于,他闷头一棍后,康复速度如此之快,如有神助。
是夜,四人守夜,算来是此情形出现第49日。
“七七为期,彼修成身,若有素愿,可化为蝶。复又往复,成幻梦影。”
狂风骤雨,破旧的木板,权且作门用,时刻都会被风雨闯开。叩门声再度响起。然后,声音随着风雨一齐飘来。门被推开。
禅师巍然不动。孙女依偎在那男子怀里。爷爷坐在前面,与禅师共前,却在门全开时候,往后看了一眼。眼光明澈。
是一女子。明净的衣服,似乎风雨也未将其服打乱。面色姣好如孙女。
乡人惊住,说不出话来。
那女子道:“父亲,良久不见。”
只听得见风雨飘摇,屋如扁舟剧烈震荡。
“女儿?”乡人声音在颤抖。
“女儿?”女子面向孙女。孙女的手抓着那男子的手,很紧。
禅师说:“虽沧桑,但依然是你的母亲。3岁时,能记得她吗?这是她在你,3岁时候的模样。”
孙女皱了皱眉头,摇头,惊惶地看着前方女子。
女子似是无奈,低下了头许久。终是强笑道:“无碍。”
转向那男子:“以后,可好好待她。闷棍是我的不是。”
然后,身体消逝,如同花瓣散落在空气里般,无一声悲欢。
门复关起,屋内还是还很干燥,仿佛没有开过一样。
禅师次日早上,在露水尚未消逝前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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