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天地者,万物之逆旅也;光阴者,百代之过客也。而浮生若梦,为欢几何?
出自李白《春夜宴从弟桃李园序》
天地,万物的客舍,时间,古今的过客,生命苦短,世事难料,如梦如幻,欢乐几何?
读《浮生六记》,只消看了名字,心已平静了一半。文字清寡,握于手中,却有让人难以放下、欲罢不能。
作者,沈复(1763-1825),字三白,号梅逸,生于苏州“浓阴覆窗,人画俱绿”的沧浪亭畔。 少年随父游宦、读书、习幕,在安徽绩溪,上海青浦,江苏扬州,湖北荆州,山东莱阳、四川等地做幕僚,期间因债台高筑、妻子生病等家庭变故,卖画、卖酒维持生计。虽未生于富贵人家,但也是作者笔下所述生于“正值太平盛世”、“天之厚我可谓至矣”;虽未有过半品官阶,但也以幕僚的身份游历、辗转于山水亭阁间;虽无盛名,但仍可以画会友,品诗论画。
妻陈芸,是儿童时代的两小无嫌,少年时代的青梅竹马,青年时代的举案齐眉、谈诗唱和,中年时代的携手进退。情深不寿,慧极必伤,最终香魂断扬州。
文中所述的小情小趣,让人不禁慨叹,彼时的人,有此等的生活情趣。
墨梅餐盒
“余爱小饮,不喜多菜.芸为置一梅花盒:用二寸白磁深碟六只,中置一只,外置五只,用灰漆就,其形如梅花,底盖均起凹楞,盖之上有柄如花蒂。置之案头,如一朵墨梅覆桌;启盏视之,如菜装于瓣中,一盒六色,二三知己可以随意取食,食完再添。另做矮遍圆盘一只,以便放杯箸酒壶之类,随处可摆,移掇亦便。即食物省俭之一端也。”
荷香茶
“夏月荷花初开时,晚含而晓放,芸用小纱囊撮茶叶少许,置花心,明早取出,烹天泉水泡之,香韵尤绝。”
自制焚香
“静室焚香,闲中雅趣。芸尝以沉速等香,于饭镢蒸透,在炉上设一铜丝架,离火中寸许,徐徐烘之,其香幽韵而无烟。”
活花瓶
每屏—扇,用木梢二枝约长四五寸作矮条凳式,虚其中,横四挡,宽一尺许,四角凿圆眼,插竹编方眼,屏约高六七尺,用砂盆种扁豆置屏中,盘延屏上,两人可移动。多编数屏,随意遮拦,恍如绿阴满窗,透风蔽日,纡回曲折,随时可更,故曰活花屏,有此一法,即一切藤本香草随地可用。此真乡居之良法也。
沈复笔下的文字,让我到200多年前的花木、亭阁中神游了一次,彼时的苏州仍是与北京、汉口、佛山齐名为“天下四聚”的商业中心城市,是曹雪芹口中的“最是红尘中一二等富贵风流之地”。沈复卒于62岁,距离李鸿章“洗城”的1863年,还有不足40年的时间,繁华都市转瞬间断垣残桓,如梦一场,天地尚且如此,人生更是如此,如东坡所云:“事如春梦了无痕”。
然,有了《浮生六记》之文字,芸芸众生的一丝丝淡痕呈于纸上。
2019年10月1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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