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其乡愿，不如狂狷

今天看书，有一章标题叫作“乡愿”。感觉这个词很陌生，从后面的内容去猜，也想不出所以然。经过一番查询，才发现其出自《论语》。

前几年曾通读过几遍《论语》，当时应该注意过，但现在还像第一次见到。成年后，好像总难记住新的东西，有些不常用的字也是这样，即便查过几次字典，还是读错。

直觉上，“乡愿”很像褒义词，让人想当然地把它与故乡、思乡等美好的词汇联系起来，而实际却不然。

孔子说，“乡愿，德之贼也”（《论语∙阳货篇》）。意即，所谓的乡愿，是败坏道德的人。

与其乡愿，不如狂狷

那么，乡愿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乡愿是指不分是非，同流于俗，言行不一，伪善欺世，处处讨好，也不得罪乡里的，以“忠厚老实”为人称道的“老好人”。

可见，乡愿这个词的字面与它的含义都具有很强的欺骗性。

因为从小就是个“没心眼儿”的人，所以一直很羡慕那些无论何种情况下待人接物都显得游刃有余，八面玲珑的人，佩服他们知道见什么人说什么话，似乎能够让所有的人都舒服，都喜欢。

而现在也的确有一种非常流行的鸡汤语，诸如，所谓的高情商，就是会说话。

但是，我发现，羡慕归羡慕，如果让我去学，我却不情愿。我似乎宁愿在其它方面吃些亏，也不愿委屈自己的心意。

其实，能让（或想让）任何人都喜欢而不做乡愿，这本身就是个矛盾，是很难实现的。

如今，重温一遍子曰，发现孔子不但不提倡，反而极端反对，甚至厌恶乡愿，就更加释然了。

最近读了岸见一郎与古贺史健合著的《被讨厌的勇气》，书中重点讨论了奥地利心理学家阿德勒的一个观点：人生的烦恼大多来自于人际关系，而要想拥有幸福的人生，也就必须要处理好人际关系。

与其乡愿，不如狂狷

但是，阿德勒对以如何才能拥有和谐的人际关系，给出的建议却是“课题分离”，即凡事分清是谁的课题。我们不应随意干涉别人的课题，也不应让他人干涉自己的课题。谁都没有必要去讨好他人，当然，其他人也没有义务来讨好我们。只有不怕被人讨厌，拥有不怕被讨厌的勇气时，你的人生才是自由的。

和谐的人际关系绝不是单纯靠讨好来实现的。而所谓的乡愿，在与人相处方面无论看起来多么得心应手，都难免或多或少带有讨好型人格。这样的人，时时在意别人的看法，在意自己在别人心目中的形象。

还记得松子吗？也就是《被人嫌弃的松子的一生》（山田宗树著）中的女主人公。

与其乡愿，不如狂狷

那个让家人蒙羞，耻于提起的松子，原本有着出众的外貌、聪明的头脑，受过良好的教育，也曾有过受人尊敬的职业。只可惜，她非但没能过上幸福的生活，最终还孤单、落魄地死于非命。而让她的一生“丧”到不能“再丧”的，恰恰是她从小养成的“讨好型人格”。

她认为较弱多病的妹妹抢走了父亲对她的关注，所以，一直想方设法成为“父亲眼中理想的女儿”，好把父亲的爱再抢回来。其实父亲心里是一直爱她的，只是她没有领悟到，一切都是她想当然。即便在她出走多年之后，父亲还总在日记里提到她“今天仍没有松子的消息”。

她对历任男友也都是毫无原则地一味讨好，无论对方声称要专心写作，生活费全都靠她的有妇之夫，还是引诱她吸食毒品，以更好地控制她，榨干她，并另外包养女人的寄生虫。

但是，所有这些，只是让松子步步陷入泥潭，愣是把一手还算不错的牌打得稀烂。

如果说孔子极度厌恶乡愿，那么他老人家希望我们成为什么样的人，或者说希望我们接近什么样的人呢？

他的建议说不定会出乎你的意料。

他说，“不得中行而与之，必也狂狷乎！狂者进取，狷者有所不为。”（《论语·子路》）

直观上，“狂狷”这个词和“乡愿”相反，从字形和部首看，似乎是贬义词。因为，狂者和狷者都不算完美的人，前者好高骛远，后者拘谨自守。

但是，孔子却认为，如果找不到处事恰当的人（这是君子才能达到的境界），退而求其次，可以交往狂者与捐者，因为狂者追求进步，捐者能自我约束。

也就是说，在孔子眼里，人人口中的老好人远不如缺点明显，但优点也很明显的狂者或捐者。

在我看来，狂者和狷者虽然是截然相反的两种人，但他们的共同之处在于都不是讨好型人格。

狂者基于自己本性，就不会去讨好别人，狷者出于自己的原则，也不会去讨好别人。按照阿德勒的观点，他们也都是幸福的人。

除此之外，如果能够把二者的优点结合在一起，奋发进取，但并不无所不用其极，当然是最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