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腔科的故事系列之18 原来真是你

现在是九点十五分，必须立刻把这个故事写下来，因为我等不到午休的时候了。我有点激动……

八点钟科室门打开的时候，他就进来了。一个六十岁左右的男人，皮肤挺有光泽，棱角分明的脸颊，有神的眼，挺直的腰身，稳健的步伐，如果不是有些秃顶会出卖他的年龄，你会认为他只有五十岁。

他微笑着和我打招呼，然后坐下。

我一边准备器械和药品，一边问:“老哥，你一定当过兵。”

他有点惊愕:“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我心想，我在部队医院工作多年，当兵人的气质我是意会得出来的。

但是我没说，我告诉他:猜的啊。

之后我又说:我还知道你是做什么工作的？你应该是在古玩城有个摊位卖文玩。

他就立刻抬手看了一下自己腕上的褐色网纹玛瑙串和大拇指上的绿翡翠扳指。开心的笑了说:“你是个心细的人。”

我就继续装模作样下去说:“我是侦探出身。”

他就朗声笑了:“要不，患者也会和医生说些实话的，虽然，这是个没有诚信的年代。”

“是啊！黄金时代已经过去了!”我慨叹。

“哎！你看过《黄金时代》那部小说吗？”他问我。

当然，我是看过的，王小波在我看来是大师级的人物。我喜欢他作品的那种风格!

他看我点头说:“我也下过乡，75年我18岁的时候，一呆就是四年。我把最美好的记忆留在了那里。虽然，那是一段艰苦的岁月，但是，却是最单纯最浪漫最留恋的岁月。”

“哎呀，这是有故事啊？快说说，我喜欢听故事。”

他有一丝的苦笑:“那时候吧，青春年少，和初去农村的不适，就特别的想有个倾诉的人，说白了，就是无聊的想找个女孩聊呗。我们青年点的女生吧，说实话没有我相中的，你想，他们也和我一样高中生下去的，哪有个好心情，天天愁眉苦脸唉声叹气又骄里娇气的。我就相中了我们宿舍后院的一个女孩。那女孩吧，上过高中，只是家里是富农出身，没上大学，不论是长相还是素质都没的说。我们很聊的来，你要说是处对象吧，我们连手都没牵过。你说不处对象吧，我们眼里还只有彼此。她总偷偷给我洗衣服，我吃不饱她就从家里给我拿饽饽，我干农活儿不行，她还帮我铲地和插秧。唉！最重要的是，她还顶着家里的压力不去相亲。可是我还是在79年选择了去当兵，一走就在新疆呆了十三年才调回城里。我辜负了那个女孩，还记得她的名字，可好听了，叫吴蕴涵。哎呀，现在恐怕也都当奶奶了……”

“等会儿”，我立刻打断他的话。“你下乡的地方是哪？”

“磐石县，现在升级地级市了，烟筒山镇，吴家窝棚村第三生产队。”

“啊……哇”，我的声音一定是变了的！你知道吗，天下会有这么巧的事，他下乡的那个地方就是我的老家啊！而且，他说的那个叫吴蕴涵的女孩就是我老姨啊！我的亲老姨啊，我妈妈的妹妹，待我最好最好的老姨啊！

我从来没有听我老姨讲过这个故事，我妈妈也没有和我说过。我老姨后来去村小学当代课老师，八十年代考上了公办教师。由于教学出色由村小转到镇中心校，又抽调到镇政府，又到市里教育局，后来从局长的位置退休，现在是一家教育机构的董事长。

我原想把这些告诉他。告诉他，我就是你初恋女孩的外甥。告诉他，你爱的女孩现在生活的很好！但是，那又怎样呢？于他有什么意义呢？很多事情尤其是美好的情感故事，不要有个谜底吧，就让当事人都还沉浸在美好的回忆中，不是更好吗！

他看完牙，走了，他说出了一段尘封已久的记忆，他可能也是释然的。他在最美的年华里有我老姨陪伴一定是幸福的。我也没有必要再去探究他们分手后的种种，因为，那都不重要了。

我望着这个男人消失在街角的背影。似乎有泪要流，不知道为了他们短暂的美好情感还是没有结局的遗憾。

祝他和老姨，都有更美好的幸福生活，以纪念他们曾经彼此给过的祝福。

口腔科的故事系列之18 原来真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