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的这个春节,对我们全家来说是一段特别的经历,有且只办了一件事:办丧事。想说的有很多,却不知从何说起。详细过程在此不表,把之前写在本子上的一些话摘录下来,算是一份正式的记录吧。
腊月二十九
公公今天出院回家,看到他躺在床上大口大口地喘气,感觉又像在吹气,喉咙和气管里的痰像煮粥一样,咕噜咕噜地响个不停,我的心里特别难受。当一个人连每呼吸一口气都变得那么奢侈时,不能说话,不能吃东西,等于半截身子已埋入了土里。这个时候不是祈求老天爷再多留他一些时光,而是愿老天保佑公公早日脱离病痛,去往他的极乐世界。
除夕
晚上七点多,公公走了。走的时候所有的亲人都来了,包括80多岁的外婆和三个姨妈。只是遗憾的是,剩最后一口气的时候我正在给孩子洗澡,没有亲眼所见。
因为家里人一直想让他熬过十二点,一直还在耳边喊“爸爸,坚持住啊!”。所以,我一直以为公公还有最后一口气。等到我去拉着他的手时,手已经凉了,当我说出“爸,我们一起看烟花,一起进入2021年”时,我才突然意识到之前的大口喘气早没了声息。事实上,人已经没了。这时候,大家才真正愿意相信:爸爸真的走了。
嫂子说,她去喂爸人参水的时候,亲眼看到爸的眼角滑出了一滴眼泪。
晚上十一点多,发了一条仅自己可见的朋友圈:从此,天堂里没有病痛。从此,每年的除夕都是他老人家的祭日。从此,我的孩子没有了他最爱的爷爷。
大年初一
所有的准备工作在零点到来之前已经做完。早晨,我给自己和孩子换上了干净的衣服。家里没有哭声,大家平静地度过一天。
大年初二
家里人开始帮着捡场、腾地,我和嫂子准备早、中、晚餐。
睡前问小翼:“以后永远都见不到爷爷了,你会想他吗?”
他摇摇头,问我:“爷爷去了很远很远的天堂,那他可以听到电话吗?”
“你会给爷爷打电话吗?”
他没有直接回答:“爷爷在天堂里干些什么呢?”
我:跟《寻梦环游记》里的那些人一样,干自己喜欢干的事情。
小翼:那他的骨头断了还可以接起来吗?
我:可以吧。
大年初三
才大年初三,真像是过了一年那么久。今天下午带小翼、小侄女和叔叔他们一起去小树林里找松叶,说是给公公烧陵屋用。阳光很明媚,明显地感受到春天的到来。路边的蕨子已经冒了出来,一仰头全是绿色。下午三点的阳光透过小树林洒下来,光线通透而有点小灼热。跟孩子们拍了几张美美的照片,如果不是在服孝,这真是一个让人享受的美丽春天。
捡完松叶,去看了提前修好的墓地。与我的家乡不同的是,这里的墓地不是向地下挖,而是在地面上砌起一个小堆,左右两个长方形的洞穴。我告诉小翼,以后爷爷就住在这里了,你想他了就来这里看他。他问我:爷爷要吃饭了怎么办?
大年初四
看长辈们开始给每一位亲属写讣告,真正开始体验浏阳北乡的殡葬文化,这里的礼数和程序比我的家乡要复杂得多。葬礼时间就得持续一个星期,再叠加春节,公公要到正月十一才能出门。
仅仅是请客这一道程序,我知道了客人分婆党、母党、媳党等党派,男的称先生、老先生,女的称懿座,夫妻称双星、双玉,全家称全福。
来家里祭奠的人也多了起来,每天晚上还有几桌打麻将的,作为孝家不仅得茶水点心招待,晚上还得做夜宵。我一边私底下跟老公抱怨他们的程序过于复杂、迂腐,一边也只能等待这时间快点过去。
晚上看三川公号如何过普通人的一天,看到底下读者留言,原来不止我一人不喜欢那些人情、礼教、禁忌等等。我总是想去挣脱这些封建礼教。
大年初五
晚间,我和老公谈论起公公。老公说他最怀念的是爸爸在我们长沙家里住的那段时间,每次看到他吃饭用过的碗都会想起他来。我说,爸走了对他是种解脱,作为活着的人更应该怀念或者记住的是逝去的人给我们留下的精神财富。“后面的这些年,爸虽然对家庭的贡献有限,但他身上无论何时的淡定是我要学习的,既不回望过去,也不焦虑未来,慈祥地活在每一个当下。”我说。
“就像我现在时常会想起我的奶奶,她身上的那些坚强、独立又精明能干的品质,是我每次想起她能想到的。这或许就是一个家风的传承,一个人留在这个世上让人记住的东西........”
我们在床上聊了很多,最后相拥而泣。
大年初六
道士先生进场,唢呐吹起来,锣鼓敲起来。大家族的人全都来了,从今天开始每餐五六桌人吃饭。家族里有威望一点的长辈开始商量接下来要办的丧事,其他人有的帮忙洗碗洗菜,有的煮饭炒菜。
午饭后,只见一屋子50岁以上的男人,大概都是些长辈,像开白宫会议一样,开始多方会晤。主家孝子发的发烟,敬的敬酒,屋内烟雾弥漫。老公说,他们在选举大内总管和执行部长。
会议不知持续了多久,最后选出了“当家人”,接下来的所有事宜都由“当家人”们操持。
大年初七
无事干,在各种人来人往和敲锣打鼓声中,看了一部电影《美丽心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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