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念

作者: 江太浪 | 来源:发表于2019-03-26 13:14 被阅读21次

        很久没有坐过长途的绿皮火车——

        这个大家伙,沿着弯弯绕绕的路线走走停停,任何人都和它急不得。

        吞吐着一个个普通人——往往是箱包占满了手,对着车票挤到自己的地儿,从漠然规矩的一句“让一让”,到笑着分享干粮和故事,往往只需要半个上午。

        洗漱时间,一大叔探脑袋瞅了瞅,还没位子,就点了烟,在隔壁抽起来。厕所的冲水轰叫一声,告诉下一位: 到你了。

        一到饭点泡面味就窜一车厢,餐车理直气壮地挤开皮鞋。几个福建人抱团,在下面打牌侃大山。河南老头规规矩矩翻下板凳坐下,给闺女打电话,他很快笑得一脸褶,完全没了刚才独行的不安。山东俩大妈问东问西,把害羞的小伙弄得不知怎么答话。

        我们这帮去实习的学生,充分展现了当代大学生风貌。挤在下铺吃零食斗地主,一个个脸上贴条,神态各异。草稿纸蘸水,只要不是面部表情太夸张,其牢固性,还是可以维持挺久的。

        一局打完,牌丢给洗牌的输家,我望向窗外,看见一大片油菜花。金光就嵌在翻涌的大地上,猛地看去是那样灿烂耀眼,眼睛一时无法承受地眯起来。

        “到哪了,谁知道?”

        “襄阳。”

        和小伙伴坐绿皮火车好几次了。

        六年级,北京,1200公里。

        和好朋友佳佳去夏令营。我们认识了同去的两个姐姐,我尤其喜欢其中一个寡言的短发姐姐,平时网上强行套近乎不说,几年后还跑去她练车的地方找她。她只会笑着迎接我,却从不主动找我。她高考是我们县第四名,去南方学英语专业。我得意极了,张罗着拉同学过去让她补英语,为的是隔天就能找她玩一次。

        有次课间,我放了首英文歌,她猛地抬头问: “这是什么歌?”目光透过镜片,非常坚定。我愣道:《l'd rather be with you》。后来一个月里她的QQ一直显示,在听这首歌。

        结课的时候,我俩一块看了个印度电影,《三傻大闹宝莱坞》,我从此一直是阿米尔汗的粉丝。她还给我的书里,夹着一张卡片: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又用英语写了一遍,落款是姓名:潇洒。

        字如其人。

        时光匆匆,我们好几年没有对方的消息了。

        初二,桂林,1500公里。

        几个同学凑了一车厢跟团旅游。我装模作样地带了一本三毛的《稻草人手记》,没看几页就撂下,和蓉挤在中铺看电影(蓉就是那个儿时为我整理裙子的女孩,那个最美的女孩)我俩挤在狭窄的卧铺上,胳膊叠大腿。那个泰国电影让打闹的我们渐渐安静,我后来也经常看,叫《初恋这件小事》。男主角咬下苹果的那个瞬间,不知为何非常打动我,以至于我一直都暗暗觉得,“卡”的一声,咬下苹果再抬头的那个动作,非常非常让人心动,可能是,有种很阳光很健康的感觉吧。

        初三毕业,云南,2000公里。

        印象最深的一次旅行,去程就两天一夜的绿皮火车,和六个同班同学。我们披着民族风披肩,踩着丽江古镇湿润的青石板。我之前提到过那个从内心想变成男生的短发女生,叫她阿玉吧。她买了一个图腾项链,回程的路上,说了一句: 想见死鱼(她同桌外号),想她了。结果,下个转角处,我们真的见到了死鱼!她们一家来旅游,和我们就这么在千里之外的转角相遇了。

        我俩怎么可能相信这只是巧合,一致认为是图腾项链起了作用。次日,我们奔走在雨后的古镇里,在千万个相像的店铺中,寻找那个小店,和那条项链,整整一下午。结果,真的找到了,我俩叫着,冲上去握住仅剩的两个,剩下一路都紧紧攥着。

        那一年,我们15岁,相信很多东西。

        阿玉买给自己喜欢的女孩一朵七彩玫瑰,一路小心呵护,到了揭下包装一看,并不是那人说的七彩的,而那朵玫瑰,女孩也并没有收。

        蓉因为导游一句意有所指的话哭了。那是在云南的植物园门口,芭蕉树正伸出阴凉,我一把拉过她,冲去对着导游一通说,义愤填膺的时候果然口才极好,那导游只扶着眼镜擦了下汗,我就又拂袖而去。蓉一直低头拉着我的衣角,那是我第一次为朋友出头,正感到清风拂面,回想哪里哪里骂的没发挥好,却忘了回握她的手,我也并不知道,自作主张的风风火火,是不是她想要的处理方式。

        火车上和我们同行的两个男孩,一高一矮,截然不同的处事方式。源哥温和礼貌,大多数时候都微笑不语,总带着墨镜。我调侃了一路,叫他墨镜哥,后来才知道他眼睛刚刚做完手术。另一个是时刻昂扬着脑袋炫富的暴发户的儿子,一张轮廓分明的脸,弓起宽阔的背在床角唱英文歌。《Just give me a reasion》,他摇头晃脑唱得旁若无人。

        我们七个人挤在下铺,专挑半夜,租了一台放映机看恐怖片,第一部是中国的,忘了名字,讲校园灵异事件,第二部《寂静岭》,美国的。我怕的不行,一直闭眼,最后居然那么睡着了,醒来发现自己正靠着那富二代的肩,而他帮我拽着被子,专注地盯着屏幕里的血胳膊和人体内脏。回程时他半夜下车,我睁眼喊他,声音一出,温柔得自己也吃了一惊。他睡意未消,回头定了定说: 拜拜。我们就再也没见过。而源哥的QQ我一直加着,他学了建筑,成绩很优秀,常把画作发在网上,他拍照很好看,旅行一直是他的常态。

     

        再后来,飞机和高铁越来越多了,减少了一切浪费,包括美好的浪费。

        那些年,绿皮火车的上中下铺,叠着一次次的相遇,和离别。

        歌和电影一向永恒,仿佛纪念,如此年轻的我们,能携手走过一程就够了。

        那些人都在远方吧。

        或者正在我们相逢的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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