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赵平安今晚第五次抬头看月亮了,明晃晃,一道钩。
到达目的地还需要经过一段漆黑的乡间小路,路边下水道里不时蹿出的老鼠让赵平安不禁想到《杀人回忆》里的女尸,于是身子一哆嗦,又抬头看了眼月亮,觉得踏实一些。
跑完这单就不干了,赵平安边走边想,像自己这样爹妈没得早、五十多了还没妻小的,多少有点凄凉。索性这几年跑业务挣的钱足够花,就算退休也可以吃穿不愁,况且平日还有众多兄弟照应着,也挺快活,人嘛,几十年,还图啥。
今天的客户住在这个被叫做“酒乡”的偏僻地方,这里酒厂多,酒鬼也多,市里县里那些个不得志又无处抒发的人,都结伴而来,喝到半死,马路上睡一晚,就又能通透地活一阵子。要不是这一单给的钱多,赵平安根本不会考虑,毕竟在“酒乡”耍酒疯闹事是每天都会发生的事情,而他并不想节外生枝。跑完这单,拿钱退休,这是最好不过的。赵平安这么想着,又加快了步伐,就连路边拴着的狗冲他狂吠都没扭头看一下,生怕对上了眼,狗挣脱链子扑过来将自己咬死。
这么走了一会,赵平安突然注意到从远处晃晃悠悠地走过来一个拎着酒瓶子的男人。他下意识地想避开,连忙低下头躲进了灯光外的黑暗里。
“兄弟——!”一只手迎面而来,重重拍在了赵平安的肩上。
赵平安吸了口凉气,果然当初不接这单比较好。父母给了他这名字,赵平安很惜命。“您喝多了吧……”赵平安闻不了酒味,不自觉地抽了抽鼻子,然后把男人的手从自己肩上小心地拿下来,打算尽快抽身。
正要走,又被男人一把拉着胳膊给拽了回来:“想走?”
赵平安觉得不妙,脚下打了个趔趄。
“脸生啊你!干嘛来的?”男人大声吵嚷着,打了个嗝,吐出一口浓重的酒气。
“办事……来跑业务的。”赵平安装作不经意地把手里的公文包攥紧,藏到身后。
谁知男人眼尖得很:“什么宝贝啊?有好东西大家一起分享嘛!”说着就要抢过包来看个究竟。
赵平安和他拉扯了一会,突然松了手,包里东西散了一地,男人的酒瓶也沿着路边滚出去老远。
路边那条狗冲他俩狂吠,空气安静了。赵平安看了那男人一眼,男人也看着他。突然,男人的大笑声打破沉默:“啊呀我逗你玩呢,你还生上气了…….哈哈哈哈!以后来我请你喝酒啊!”说着前仰后合地走开,很快便消失在黑暗里。
赵平安无奈地摇了摇头,蹲下身收拾东西。只有在别人动怒的时候才知道是自己做得太过分,赵平安做不成绅士,很大程度要怪这个社会。
客户住在酒乡最南边的一处院子,曲里拐弯,绕了好久才到。“和——气——生——财——”赵平安看了一眼院门上的横批,不紧不慢地往里面走去。这四个字赵平安家的客厅里也挂着,一挂就是30年,被他奉为人生信条。
赵平安把公文包轻放在门口,站直身子整理了一下衣服和头发,又慢条斯理地从内兜掏出一副白手套戴好,提起包敲了敲门,舒展眉头带上笑脸。
“张先生嘛?我是地方有线的,您家电视信号显示异常,我过来瞧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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