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日至今,估摸着说起劁猪,也没几个人知道是干啥。我也是八岁大时见过,不知道是幸运,还是霉运,按村里的习气,见了这事儿,就算不成年,也得懂事了。虽是十几年前的事儿,场景给我的仍是历历在目的震撼。
隐约记得,是春末的一个前晌。圈里的猪崽子,是一个月前父亲逮的。听说这头崽子贰佰块,顶得上我一年的学费了。这个月里,崽子怕是刚刚适应了圈里的生活,开始了漫长的长膘过程。
不幸的是,每头肉猪崽子都要经历“劁猪”,这是注定的,好比,太监都得通过了净身房才能进宫。
首先,父亲去请方圆几里外的劁夫。请来时,父亲命我给劁夫打半盆热水,让劁夫洗一洗手。我不知,劁猪前为啥要热水洗手,后来猜来,怕是手上的细菌感染了猪吧。只见,劁夫抓住了猪崽子,摁倒在地,左脚用劲,半跪在崽子身上,右脚用劲支撑住地面。只听到崽子嚎叫声,仿佛是一声接着一声的呼救,旁观的父亲面无表情,用双手遮挡住我的眼睛,不让我看。这时,劁夫拿出劁猪刀,先是用被胡须遮住的嘴叼着,左手抓住崽子裆下的卵子,再腾出右手拿过刀。说来奇怪,崽子的嚎叫更大声了。顿时,雷电交加,暴雨倾盆而下,我心里敞亮了,我以为劁夫会住手。可事实并未如此,劁夫麻利地将刀对准了捏起的卵子,轻轻划了一下,伴随凄惨的哀嚎,两个像去了外壳的荔枝果似的肉蛋蛋,就落在了劁夫事先准备好的麻纸上。整个过程,差不多只五分钟。也许是让声嘶力竭嚎叫的小猪破坏了情绪,也许是被倾盆大雨淋坏了,劁夫累得额头出汗,腿微微发抖。当他一抬脚,崽子立即站直身子,夺命逃回圈里。再不吃食了,足足饿了两天。劁好后,劁猪匠在猪的伤口处涂上一把黑黑的柴草灰,或用猪毛把切口贴住。这是如此简单的手术,崽子没有权力去选择它是否可以留着器官,只有饲养它的人有权力,而饲养者本身也不是很情愿让一个生命断了命根子。
这是痛苦的,不管是对猪,还是对养猪人。我是尤为不理解的,封建社会里,要进宫就得“净身”,这是不人性的。后来,新中国不允许搞这一套,一切都取消了,但只是对人来说。猪,还是得不到解放,免不了胯下的一刀,即使在如此美好的社会,也许这就是“特色”的社会主义吧。
我想,尽管过了十几年了,依旧有人干着劁猪的行当,有人养了百十头猪,都是被劁了的。人接受不了的手术,都是在畜生的身上尝试着,普及着……
如果,有投胎一说,我希望这个世界上的劁夫,下一世都投成了猪。而这一世被劁了的猪,下一世都投成劁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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