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次站岗

最后一次站岗

      跨进校门的时候，我正兴兴头头地整理一条红色的羊绒围巾。守门的王师傅招呼我：“为啥围巾不围着，拿在手上不嫌麻累？”我还没开口，小周师傅就接过话茬：“最后一天了，人家估计是拿来表演节目的！”

      是的，围巾确实是带来表演节目用的。不过，不是我自己带，而是组长在群里问，我正好有，就带来了。

      终于盼到这个学期的最后一天了，那群小鬼在两个钟头之后就会消失不见啦！而我们也将在一个自娱自乐的团拜会后愉快地结束工作了！想到此，我心情没由来地放松了。

      这时，我看到校长在校园里的两条黄线的交叉处站岗。冬天，有一缕阳光洒在他那高大的身躯上，他的笑容很是亲切。见到此，我又想起了无意中看到的一张校长和几个同事COSPALY的照片，他好像扮演的是唐僧？画风挺滑稽的，校长的身姿看上去有点像个日本人。想到此，我不由得暗自发笑。

      不过，阳光灿烂也罢，天气阴冷也罢，到底是即将过春节的江南，天气还是很寒冷的。

      “校长，今天还站岗啊！”走近他的时候，我招呼了一声。他看见我，满脸是笑：“你的红围巾挺长的！”我想了想：“这是借给其它组的”说完，我点点头就走了。

      来到办公室，就听见几个同事在议论，说校长昨天被宣布调动工作了。我闻言，不由吃了一惊：“我刚刚还看到他在站岗啊！与平时并没有两样。”

      “是啊！他昨天已经去报道了，本来今天不用来了，不过，他可能还是想站好最后一班岗吧！”胡老师接口说。

      “诶，真是没有一点预兆，上个礼拜校长还陪我们青年书社的老师学习到晚上八点多钟，给我们做总结呢！”坐我后面的曹叹道。

      那倒是，几年的新教师培训下来，因为全都是利用的放学后时间，我们都累得人仰马翻，心里不是没有抱怨，但校长是每一场都在的，并且每次都及时为我们作总结。他总说一个学校以后发展成什么样子，那主要看年轻老师的业务能力。每每听到这一席话，我总是心里又重新燃起士气，也不再疲惫。

      谁知道，校长这么快就要调走了。不知道他在做这些事的时候，有没有想到自己很快就要调走了？还是这只是他的一贯工作态度，哪怕是最后一天，也要认真站好最后一班岗？我纷乱地想着。

      这一天也就是休业式，连着好几天不见那群小鬼，当我手捧奖状和奖品来到教室时，那群小鬼竟然开始欢呼、鼓掌，我听见他们的掌声，便觉得有点安慰，也有点温暖。

    发完了奖状，又交代完了放假的安全和学习事宜，我告诉他们，校长今天是最后一次站岗，下个学期我们就看不见了，等下排队出去，看到校长，别忘了礼貌地打声招呼，他们连声说好。

    有几个小大人似地问道：是不是要换校区了？所以见不到校长了？

    我说：“不是，是正常的工作调动，但校长不在我们学校了。”他们也不明就理的“哦~”了一声。

    这时，我看见第一排的班长低了头，轻轻地啜泣着，也许，她是想起了什么，或者是有点离别的不舍吧！而其他人又快活地聊起天来，孩子毕竟是孩子，我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就趁机收拾了一下桌面。

    等我再抬头的时候，她已经停止了啜泣，只是眼眶还红红的。

    很快就放学了，这群小鬼嘻嘻哈哈地排了两条歪歪扭扭的队伍，走在前面的队伍勉强是直的，后面的队伍照例是拖泥带水的，成了断断续续的省略号。我在前面一回头，看到此情此景，有点气恼。再想想孩子毕竟是孩子，本学期最后一次放假了，也不要太较真，让他们开心点吧！于是，我叹了一口气，又扭回头继续带队。

    当我和说完再见，目送着一条队伍经过校长所在的那条校道时，那群小鬼突然安静下来，一个接一个地挥着手，向校长礼貌地说再见，校长仍旧笑眯眯地看着他们，亲切而慎重地鞠躬。

    我的眼睛很快潮湿了，不过还要带队，我又举起班牌，并借用班牌挡住我的脸，带着另一条队伍默默地走向校门。

    送完了他们，就该我们团拜会了。

    学校的团拜会，完全是自娱自乐，在此之前，老师们都很忙，几乎没有彩排的时间，但依然每个年级组准备了一个节目，目的也是大家凑在一起开心。表演到最后，主持人站在台上，一扫刚才的欢容，一脸伤感地说：“最后一首’朋友’是送给一位看着我走进学校的长辈，他在工作中，无时无刻不在用心培育着我们，如今他因工作原因而不得不和我们道再见。请记住，我们永远是一家人，希望校长常回家看看！”也许，这样抒情的表白似的话语我们平时谁也说不出口，但在节日的庆典上，大家也便不再羞于表达。

      随着音乐声起，校长走上舞台，这时，我才看到校长挂着一条红围巾，原来，我的红围巾是带给他的！佳节之际，离别之际，红围巾倒显得颇有深意。校长在台上演唱，我们在台下轻声地唱和着，已经分不清谁是表演者，谁是观众。

      我一度觉得喉咙有点哽咽，而四周的空气也有点凝滞，不由得回头看了看，后排的曹老师已经流泪了，她因为表演节目刚回来，化着浓浓的舞台妆，泪水把她眼睛上涂的金色的眼影和黑色的眼线氲成了模糊的一片，整张脸看上去像只滑稽的熊猫。我不禁觉得好笑，碰了碰右边的方老师，想让她瞄一眼曹舒清的大花脸，才发现她也在默默地流泪。

      不知怎的，看见她流泪的样子，我突然放弃了刚才强颜欢笑的努力，也静静地呆在座位上，任自己的泪水打湿了眼眶。好在音乐开了原声，即便是无人附和，那歌曲也只管自己流畅地播放下去。在我的泪眼朦胧中，看到校长在最后的一声“一句话、一辈子、一生情、一杯酒”中再度以九十度的鞠躬面向大家。他的姿势，肃穆而凝重，像一尊浮雕。

    犹如他站岗时的那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