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9/26
“一场秋雨一场凉”,读书的时候看到这句话,以为只是文人的无病呻吟。隔了一段时空,突然在某个初秋的雨夜感受到了文字的力量。
杭州的秋,在历经漫长的酷暑之后,突如其来的降临,伴着雨、伴着冷清,也伴着萧索与自得。
撑一把伞,抱着几本早年看过的闲书,心里弥漫着一种失而复得的喜悦。
那些年读过的书阅读的滋味,错过很多年。
四岁,我还没有上小学,从家里翻出一本“小学生天地",上面有一篇《小老鼠偷油吃》,名字从"去皮"、"去掉一半"、变成"全完了"。我用手指头点着,一字一句费力地认读,母亲惊喜地呼唤着小姨的名字,让她过来听。她说,我从来没有教过她,不知道丹怎么会认识这么多字!从母亲的赞赏中,我体验到了最初有关阅读的快乐。
自幼生活在农村,生活和课外阅读均一贫如洗,想要看书,非常不易。不必说专门的儿童文学,除了教科书,我甚至连新鲜的文字也接触不多,稍微认识几个字,我便如饥似渴,努力阅读一切可以接触到的文字。
校园里偶尔一本童话书,大家都排着长长的号子去借,从一年级传阅到五年级,书本转了一圈,传回来的时候,已经从新书到封面脱落。但书本的主人很慷慨,并不十分计较。赵钦海的一本《皮皮鲁与鲁西西》被我弄丢了,为此我几乎半年不敢直视他的双眼。
最初总是安徒生、格林童话、伊索寓言,一些充满童趣的,或者公主王子浪漫故事,点缀着单纯稚嫩的童年。
但偶尔也有例外的,第一次看《海的女儿》、《梁祝》,那种无法挽回的哀伤,让我初次品尝到了生命的无奈与成全。
我也曾收到过母亲送的一本书,书名已忘却,故事里说一支笔上有一只装饰性的小墨鼠可以复活,每次趁小主人写作的时候,都会爬下来喝笔里的墨水,也和小主人产生了深厚的友谊, 后来被小主人的妈妈看出端倪,在墨水里挤了一滴毒汁,让它消失了。那年我八岁,读到这则故事,深以为异。
阅读,也是寻觅自己暑假,在外婆家消夏,看到放在灶门口引火的一本书,被我抢下来时,烧的只剩一半,但文字很奇妙,我看了个大概,长大后,知道那本书原来是《青春之歌》。
我又发现外公的一只小箱子里珍藏着几本书,《三侠五义》、《五鼠闹东京》、《狸猫换太子》,我看得如痴如醉,茶饭不思,被书里面的情节所吸引、震撼,是夜,躺在竹凉席上,独自仰望着星空,痴想。
在那个缺少读物的年龄,我的阅读也许并不合时宜,但也就是因为这些经历,让我的思绪如旷野里的草一样,自由、随性、枝枝蔓蔓,我亦十分庆幸。
读初中开始,我有了生活费和零花钱,生活费算得很紧,我为此放弃零食,放弃连衣裙,放弃乘公车,只为隔三差五在学校边上的小店里花五毛钱借一本书,在我眼中那是最奢侈的事,阅读从此一发不可收拾。
早期的席慕容和琼瑶启蒙了我的少女情怀,安妮宝贝的绝望晦涩和石康的摇摇晃晃,让我体验了成长的迷茫。张爱玲的絮絮叨叨,亦舒的冷暖自知,为我的世界晕染出忧郁的底色。那时的我,更多是沉湎于文字本身的快感,对于淡定与从容的作品,则无法去领悟。
几乎每个夜晚我都坐在书桌前,忍受着蚊叮虫咬,沉湎于文字所特有的清香与纠结,那些甜蜜的苦涩的牵肠挂肚的爱与哀愁,它们毫无保留的滋养过我的无知、干渴的心灵。
而所有的文字,无论是我细细揣摹还是随意对待过的,它们均毫无怨言地陪伴我度过了青春的寂寞与低迷。
而我总是焦虑的,在近乎赤贫的年龄,我迫不及待的要摆脱束缚。很快就毕业了,我不再想要提升自己,亦无法从单纯的阅读中获得快乐,于是,扔掉书本,忘却文字,积极快乐地投入水生火热的社会。
浙江美术馆有多久没有阅读呢?偶尔想起那段苦读的时光,觉得过意不去,跑去书店补偿性地看一看时下的畅销书。杭州的人文书店太多,环境幽雅,轻音乐、柔软的沙发、殷勤的服务生。书还没有翻完,咖啡已尽,倦意袭来,闲暇片刻,我起身拎着一袋厚厚的书本回家,却几乎不曾翻阅。
此刻,书本对我而言不再意味着巨大的浩劫般的诱惑,它更像是一种偷得浮生半日闲的可有可无的调剂。我安慰自己,或许我已无力/毋需做苦行般的阅读。于是,我奔走在自己的旅途中,日渐空虚与萧索,烟火味十足。
非但如此,我记性中的泛黄页面和纯文字的排版已然不再,书的内容不断变少,卷面大量留白,形式却日渐丰富,精致、浮雕,出现在各种休闲场所,茶吧、咖啡厅、照片墙,它们成了装置艺术,鉴证、成全人们的无聊与虚荣。
一份书单也许是秋的冷寂与沉淀,或者是恰到好处的年华、或者是文字本身的力量,唤醒抑或震撼了我,让我重塑/坚定了人格与审美,并在多年的散漫与随心所欲之后虔诚地接受了阅读。
再读这些书,我突然意识到自己当年并没有真正读懂。或许我现在仍然一知半解,但我庆幸青春无悔,我亦无需感愧,无论我是何种体悟,深刻抑或肤浅,它们终将如同成长的印记一样铭刻于我的灵魂。
读书,做精神明亮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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