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玫瑰(18)

作者: 冰蓝水蜜桃 | 来源:发表于2019-01-23 20:48 被阅读88次

    文/千念

    眼前的婉儿撩拨着他长久以来不曾悸动的心。黑色的牛仔夹克,铅笔裤,镂空高跟鞋。她本来就红润而饱满的唇上并没有涂唇彩,白皙的脸像玉石一样,透着微微的红晕,蓝色的眸子如海一般。叶梒几乎无法把视线从婉儿身上移开。

    叶梒不知从哪里弄来了凉席,铺在了地上,两人坐在凉席上。叶梒拿出两个玻璃杯,在里面倒上了酸梅汤,让婉儿稍微喝一点,自己也喝了一点。酸梅汤是解酒的,可是解不开两人各自心中的结。

    不知不觉,两人又喝了不少的酒,在灯光下,两人的面颊都能清楚地看出红晕,眼神也有些迷离。两人几乎是喝醉了。

    “你想过你的以后吗?”婉儿把头轻轻地贴在叶梒的肩膀上,叶梒没有拒绝。叶梒想起了知秋,想起了秋日的风轻轻吹拂他和她面颊的那个下午,他们曾在天台上喝过酒。叶梒明白,现在陪在他身边的,是婉儿。

    “我的以后……”“以前想过,后来……就顺其自然了……”“自欺欺人嘛……”

    “你如果这样说,那我也是。”

    “现在不都挺好的吗?如果你真的想听以后……”“以后我可能会有自己的出版公司吧,还能出自己写的书。”“至于有没有钱,就是另一回事了……”叶梒说着舔了舔嘴唇,他觉得说了假话的时候。现实告诉他,他不得不喜欢钱。

    “你知道我想做什么吗?”

    “什么?”

    “律师。”

    “律师?可是你的脾气……”

    “我会改的,”“慢慢改。”婉儿拿起玻璃杯,喝了一口酸梅汤。

    “为什么想当律师呢?”

    “其实是为了……”“我爸。”“可是如今,他再也没有机会听到我说的这些话了。”婉儿的眼睛红了。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

    “没事没事,”婉儿还是笑着,“他很爱我,以至于从他走了之后,很长一段时间,我都不清楚自己是怎么度过的……”“叶梒……”“我累了。”“我想睡着了会好一点。”

    “楼上有床,你去那上面睡吧。”

    “你呢?”

    “我睡凉席。”

    “那你也去楼上,在我旁边睡。”

    “行。”叶梒说着,喝完了最后一口酸梅汤。

    婉儿似乎躺下就睡着了。叶梒从凉席上转过身来,看着床上睡着的婉儿。婉儿的嘴唇不时地动着,好像在说什么,她的眉头也皱起来,叶梒不知道,婉儿在她的梦里,或许很少能够开心起来。叶梒想着刚刚婉儿未说出口的话,婉儿心中那个秘密,一定让她崩溃过。

    婉儿的眼皮动了动,叶梒赶紧转过身去闭上眼。

    叶梒不知道,婉儿并没有睡着。他看着叶梒的背,似乎从来没有见谁的背这样宽阔,除了她的父亲。婉儿偷偷下床,想要吻叶梒。

    可是当婉儿的鼻尖几乎触到叶梒脸颊的时候,她忍住了。她只是贪恋地看了叶梒一眼,便走开了。

    婉儿站起身,倒了一杯冰水,拿在手里,走到窗前,看着外面。已经是深夜了。窗外依旧只有街灯,还有夜空。

    似乎要下雨了。

    婉儿手中的冰水只喝了一口。婉儿躺在床上,脑子很乱,酒精也开始让她头疼。她和叶梒有一样的习惯,喝了酒之后,很难睡着。

    她该怎么告诉叶梒自己所经历的一切呢?叶梒又该以一种什么样的方式来迎接婉儿对他的感情呢?

    两人怀着各自的心事,久久不能入睡。

    或许这世界上越美的东西,早在出生的那一刻起,就带着被伤害的可能。

    窗外已经能够隐隐约约听见窗外呼啸的风声。有几滴雨点打在了玻璃窗上。

    十六岁

    十六岁之前,婉儿是个很开朗的姑娘,那个时候,她见到邻居,都会投去一个俏皮的微笑,和她们热烈地打招呼。那时候人们对她最深的印象,就是“蓝眼睛的姑娘”。

    婉儿没有母亲。婉儿的父亲,没有固定的职业。很小时候婉儿总是问父亲,她的母亲去哪里了,长什么样子。可是她得到的答案每次都不一样。婉儿的父亲告诉她,她的母亲在他的一次旅行中和他走散了。那时候天真的婉儿并不知道,她的母亲在她出生的时候,就到了另一个世界,她还嘲笑父亲是个笨蛋,连自己的爱人都能弄丢了。可是后来,婉儿渐渐地长大,她似乎发现了其中有什么不对的地方。有哪个大人能把自己的爱人丢了呢?!婉儿不是傻子,可是在过去的几年里,她一直都活在欺骗里。她不能像别的孩子一样,每天等着她的母亲来接她回家,她等来父亲的时候,也是少数,那感觉就像是过节,每年能有几次。婉儿的父亲嗜酒。婉儿总是见到父亲独自一人喝酒,有时候看着远处发呆,当婉儿问起的时候,答案无非就是“我在等你妈回来。”婉儿经常会看着父亲喝酒,两人却没什么话语。婉儿的父亲对她的爱,不是常人能够想象的,如果有谁敢欺负她,他一定会和那人拼命,他无论带婉儿到什么地方,都要拉着婉儿的手,一刻都不会放开。其实婉儿不知道,她的父亲,几乎是把对她母亲的思念,和对她的爱,统统给了她。他常说婉儿很像她的母亲,她的母亲也有像她一样的酒窝,也有一双蓝色的纯净的眼睛。可是任凭婉儿的父亲描述得再生动,婉儿也只能自己想象母亲的样子。她想象着母亲会不会和她一样喜欢甜甜的味道、酷酷的东西,是不是也思念着她。

    婉儿的青春期,也是在父亲的溺爱下度过的。婉儿渐渐有了坏脾气,在学校里面,她经常和男孩子打架,有时候身上还有淤青。婉儿把自己打扮得很酷,谁都不敢惹她,她也从不让着谁。她在青春期的时候没有交男朋友,她说想和父亲过一辈子。婉儿无时不刻都在保护自己,就像是在提醒自己,她必须是个自己能够保护自己的人,有一天她的父亲也会离开她,她不得不这样做。也就是那个时候,婉儿也有了另一个不好的习惯,她喜欢说谎。

    婉儿每天都和父亲出去散步,她们一起打游戏机,她不知掌握了什么技巧,别说父亲,男孩子都赢不了她。她们一起在街边吃臭豆腐,棉花糖,冰淇淋,有时候还喂他的父亲,摸他父亲的胡茬,把棉花糖粘在上面,说他有了白胡子,今年一定要做她的圣诞老人。婉儿的父亲长的很英俊,看起来健壮,健康,而且精明。婉儿总喜欢摸他高挺的鼻梁,在他的鼻尖上画圈圈,喜欢摸他硬硬的胡茬,还经常对着电影里自己喜欢的角色,说长的像他的父亲。她们在厨房里一起做饭,婉儿每次都会亲手给她的父亲系上围裙,还要打一个漂亮的蝴蝶结。她的父亲每做一道菜,她都要不知疲倦地问他叫什么菜,好不好吃,她的母亲是不是也经常吃,是不是也会像她一样为他系上围裙。婉儿的父亲总是会不厌其烦地告诉她每道菜的名字,说她的母亲也很爱吃他做的菜,也像她一样给他系上围裙,而且能烧比他很好吃的饭菜。她们也会坐在电视机前,坐在电影院里,对自己喜欢的角色称“酷”,对他们不喜欢的角色大骂“妈的”。

    尽管生活几乎每天都这样往复着,可是她很喜欢。她原以为这样的生活能够一直继续下去,永远和父亲甜蜜下去。

    可是婉一切美好,都结束在了婉儿的十六岁。

    窗外的远处,已经传来了阵阵的雷声,下雨了。

    窗外的雨几乎下得很大。就像堆积了半个时节的思绪和心情,都要在这将要来的雨季统统发泄掉。

    婉儿已经睡熟了。

    叶梒却还没有入睡,叶梒转过身,可是房间里漆黑一片,他看不见婉儿的脸,他只能听见婉儿沉重的呼吸,还有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

    叶梒想起了知秋。叶梒总是在深夜里想起知秋。知秋如今过的还好吗?为什么自己总是邂逅这样的姑娘,在她们的生命里,似乎只有被命运刻意安排的可能。命运给她们什么,她们就要被动地接受。

    叶梒的脑子里乱极了。在这个时候,他很想要一支烟,可是他已经忘了多久没有抽烟了。或许他只是想安静地躺着吧,就这样躺着,看着黑暗,听着婉儿的呼吸,感受窗外的雨。

    婉儿十六岁的时候,她的父亲走了。

    整个夏天,婉儿都在准备高考。她也很少见到父亲的身影,每天父亲回到家里,便会倒头大睡,就连酒也不喝了。婉儿问父亲怎么了,父亲说,他很累。婉儿从不会多问,如果父亲累了,他需要的只是休息。那个夏天,婉儿没有再和父亲出去散步,也没有去打游戏机,没有去吃棉花糖,没有把棉花糖粘在父亲的胡子上。婉儿的父亲在给婉儿挣钱,如果他不在婉儿上大学之前挣够她上学的钱,婉儿可能就失去了上大学的机会,更糟的话,她一样会像小时候上学一样,被耻笑,被讥讽,她的脾气会变得更坏。

    人在黑暗里待久了,才能明白真正的黑暗,能将一个充满光芒的人,吞噬掉,消蚀掉。

    那天婉儿等了很久,她记得,她一直在等着父亲开门的声音,如果有塑料袋放下的声音,那一定是父亲路过水果摊的时候,又给婉儿带回了她喜欢吃的西梅。婉儿的父亲告诉婉儿,她的母亲喜欢吃西梅。婉儿喜欢西梅的酸味,确切地说,也不知道是真的喜欢它的酸味,还是喜欢父亲口中所说的母亲喜欢的味道。父亲每天还会给她带回来两罐可乐,有时候是玻璃瓶装的那种,婉儿喜欢把那些装可乐的玻璃瓶收集起来,她说以后要和父亲一起建一个花园,里面种上康乃馨,然后用装可乐的玻璃瓶围在康乃馨的周围。婉儿没见过自己的母亲,正是因为如此,她才会这样想念吧,她一直都在想象,母亲到底是什么样的。

    可是那天,婉儿再也没有听到父亲开门的声音。婉儿只能出去找她的父亲。那是个周末的下午,照常婉儿的父亲都会带着她在家里看电影,喝喜欢的可乐,吃喜欢的零食。

    婉儿在外面找了很久,她路过每一条街,每一个巷口,她第一次感觉,自己从小到大住的地方,居然能有这么大。

    在一个熟人的口中得知,婉儿的父亲在一个建筑工地上给人帮工。那时候工地招工的广告满街都是,据说这里马上就要建成一座新城。婉儿还经常和父亲讨论,新城会是什么样,会不会像想象中那样美好。她也明白了这些天父亲晚回家,不怎么说话的原因。

    婉儿在那个工地上并没有见到父亲。今天是月底,是发工资的日子,婉儿的父亲正准备买些婉儿爱吃的菜,还有酒,女儿就要上大学了,他很高兴,每当在工地上和别的工友说起婉儿,婉儿的父亲总是笑着。婉儿的父亲此时应该在办公室里,或许正在数自己整到的血汗钱,也或许在和工头讨价还价。这个年头,工头就是大爷,谁要是想挣钱,哪怕你再不情愿,都得当孙子。

    婉儿在梦中轻轻地呢喃着。叶梒听不清楚婉儿在说什么。

    窗外的雨似乎没有停的意思,而且雨势更大了,能听见雨点落在积水里的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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