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考城县北郊。
一条宽而深的河蜿蜒曲折,一座精美的小桥环拱其上,三三两两的行人举手遮挡毒辣的阳光,那阳光穿越栋栋高楼,透过斑驳的梧桐树,挥洒在地球表面,那栋栋高楼,足有百米之上,那梧桐树,棵棵几十年以上。不远处的主干道上,熙熙攘攘的车辆来来往往,仅有的两个行人被车流扰得心烦不已,便趁空穿插其中,不料被附近的车辆鸣笛警示,瞬间,空气中充满了刺耳的声音。
辰小懒开着那辆白色的哈弗M4就停在拱桥的脚跟处,望着这边的车流,眼神流露担忧,但他并不敢多等,踩下离合,直接挂了二档,奔着水居小区而去。
不过几秒钟,辰小懒就感觉不太对,沿街的街景尽是陌生,全然不是他所认识的那道街,随手他拿出手机,打开地图,发现手机没有信号,更没有网络,他关掉地图,打开拨号界面,熟悉地按下了那串数字,放在耳边,听到的只是几声报错的警示声,就好像这个号码从来没有存在过。
辰小懒心里多少有点好奇,又试着拨通了其他人的电话,但根本就打不出去电话,所有的号码全都是警示声。放下手机,辰小懒有点害怕了。
水居小区离医院也不过5分钟车程,沿街的所有地方他都再熟悉不过,但面对眼前的陌生街道,他试图回忆他所走过的路线,试图说服自己相信是走到了县城新开发的郊区,这些地方,自己重来没有来过而已。
02
他如此心急只为了回家拿那张化验单,一份血检化验单,医院的医生还在椅子上坐着,承诺他先看其他的病号,如若拿来化验单不用再排队,直接就可以安排住院。医院的病床真是太难等了,所有的床位都住着各种各样病情的病人,走了一个,才能进来一个,如今好容易等到一个床位,却因为一张化验单耽误时间,辰小懒心急如焚。
无可奈何,他只得下车找人问路。
车是下了,却几乎看不到街上行走的人,好容易看到一位大爷过来,他急忙迎了上去。那大爷一身运动装扮,脚下踩着一个跑步机一样的机器,一边跑步,那机器一边前进,速度还挺快。辰小懒顿时觉得真是前卫,这种机器怕是要很贵的吧。
他说:“大爷,跟您问个路,水居小区咋走?”
那大爷歪着头看了看辰小懒,喃喃自语道:水居小区,水居,这名字听着这么耳熟!
辰小懒见他好像知道,忙接着问道:对,就是水居小区,我不知道现在这是哪,我可能迷路了。大爷,这是哪啊?
大爷说:“这是县北郊啊,你说的水居小区是在北郊吗?”
“是啊是啊,就在考城县北郊。”
大爷再次喃喃道:“水居小区,水居,20多年前,我住的小区就叫水居,不过,因为房子太老,早就拆了,喏,左手边就是小区的大门,我们住的是回迁房,现在小区的名字叫苜蓿一号院。”
辰小懒有点晕,但他心急,就问大爷:“大爷,您给我说人民医院咋走?我直接去医院吧!”
“直走,左拐,然后第一个路口右拐就到了。”
谢过大爷,辰小懒直奔医院。
03
街道两边的所有事物,辰小懒都很陌生,但凭着方向,他还是开到了人民医院,随便找了个地方,锁好车,他就准备狂奔去找医生,床位先占住,回头再回家拿化验单嘛。
还没迈开步,一个看车的大叔就喊他停下,声称这里不让停车,而且还指了指那个醒目的禁停标志,辰小懒稍有心虚,不得不按照指示挪到指定停车场。到了停车场,辰小懒彻底懵圈,那个停车的装置,他根本就没有见过,一个足有几十层楼那么高的设备,上面密密麻麻挂满了各种各样的车子,每个车子上都插上了一双小翅膀,他亲眼看见一个人正拿着遥控器对着天空摁来摁去,而不远处的天空中,一辆插着翅膀的红色轿车正缓缓从天而降,待它落地,那人拉开车门,收了翅膀,一溜烟跑远了。
辰小懒,傻了。
这是什么装置?来了这么多趟医院,为什么从来没有见过?什么时候安装的?
车子自然没能停在这装置上面,看管车辆的人说,自己的车子太古老,没法安装,并奉劝自己赶紧换辆新车,最起码换辆有最基本功能的车子,像他这辆哈弗M4,早就没人要了……
他顿时心生怒气,虽说不是好车,终究是自己花了好几万买的,还借了朋友3万块,至今没有还上,再说也不过才买2年而已,怎能说仍就扔。
最终他找了个极为隐蔽的角落,把他的小车停了进去,算是告一段落。但接下来令他头大的事又来了。
且不说找不到等着给他安排床位的医生,就连那栋门诊大楼,他都找不到了。好不容易按着导医指引算是找到了门诊楼,却全然不是他认识的样子,楼梯,走廊,大厅,桌椅板凳,没有一样是他熟悉的,他像在梦中一样,虽然迷迷糊糊,但他顾不了那么多了,像风一样,他狂奔向5楼。
04
辰小懒回家要拿的是他自己的化验单,昨天刚抽血化验过,原因是他身体各处都长了许多小红点,密密麻麻,如小米粒般大小,不痛不痒,却看着异常吓人。医生初步诊断是紫癜,却不敢妄下结论,只能开了化验单,待今日看了结果再给安排住院事宜。
5楼是骨科门诊,自然找不到他要找的医生。他心里安慰道,或许是15楼吧,按了电梯,就等着电梯赶快到来,坐着去15楼。走进电梯,他不仅又吃了一惊,电梯里面没有按钮,让他很不习惯,忽然那电梯说话了,问他要去几楼,他心神不宁,战战兢兢地说要去15楼。那电梯也不言语,开始上升,6楼停了下来,上来一个老太太,张嘴就说,我去15楼,那电梯说:“挺好,你俩都去15楼,中间没人要坐了,你俩站稳了啊!”
一阵强烈的超重感,令辰小懒差点胃下垂,各种器官都下垂,不得已面露愠色,谁知那老太却泰然自若,飘飘然哼着小曲就走出了电梯。
辰小懒扶着墙站了一会,待好转些许,才放开脚步,寻找医生。这层是耳鼻喉科室,自然又没有寻到,但他分明记得医生的楼号带了一个5,兴许是25楼,转身来到电梯口,却发现这楼只有22层。他便泄了气,碍于对电梯的恐惧,他磨蹭着走到楼梯口,寻了一个靠墙的踏步,点了根烟,坐了下来。
05
沉思良久,他开始怀疑哪里出了问题,或许现在的自己正在睡梦中,而自己正扮演着梦中的自己,他用劲捏了捏自己的脸,除了疼还是疼。
不能继续耗下去了,他扔了烟头,又狠狠地踩了一脚,大踏步地向远处走去。
发动了车,他像小偷一样慌慌张张地逃离了医院,或许害怕那个看车的大叔,也或许害怕面对各种现实。
油表显示所剩油已不多,辰小懒骂了声就奔着那家熟悉的加油站开去。果不其然,原本该是加油站的地方,早就换了门脸,如今已经是一家高档饭店,门口的门童站在那里直直挺挺,用余光瞄着他的小白车,眼中露出鄙夷。
“如今什么都变了,一切都不一样了,但我还得回家,父母,媳妇孩子还在家等着我呢。”辰小懒内心涌起一股感动,幸亏还有他们。
06
路过一个水果摊,辰小懒把车靠路边停了下来,掏出了一张百元钞票,准备买两个孩子最爱吃的火龙果。水果摊的摊主接过钱来看了看,说道:“你这钱可有年头了啊,没想到还这么新,保存的不赖啊,这该是20年代左右的钱吧。”
辰小懒听得云里雾里,但经历这么多怪事,他已有点麻木。装好了火龙果,那摊主说,一共105块,5块不要了,刚好收你100,慢走啊。
两个火龙果,100元!
辰小懒内心终于有点冲动,他问摊主:“现在的火龙果也这么贵吗?你这多少钱一斤啊?”
那摊主说道:“这还贵?我这算是很便宜了啊,你去超市看看,比这贵多了,我这才卖40一斤,超市60一斤的也有!”
辰小懒惊得下巴都要掉了下来,好大一会他说:“那像你这样的,一天得不少挣吧,一天能净收入多少钱?”
那摊主稍显不快说:“唉,这都是小本生意,哪能赚啥钱,一天除了摊位费各种开销,能赚到2000块就不错了!饿不着就行。”
“啊?赚2000还叫饿不死就行?一个月都6万了……现在是什么年代啊,今天几月几号了?”
“2056年10月6号啊!”
辰小懒只感觉血液顺着血管快速涌上了头颅,顷刻间天旋地转,偌大一会才苏醒过来,提着两个火龙果爬到了车上,现在辰小懒只有一个想法,赶快回家。
07
40年后的考城县北郊,无处寻找自己的家在何处,他只能重新来到那个叫“苜蓿一号院”的地方,放下车子,提着火龙果,疾步走进小区。
自己2016年居住的水居小区是一个新建成的小区,虽说不大,但住着很舒服,依据老者所言,在20多年前拆了,那现在眼前的小区也有将近20年的历史了,但却比20年显得更破旧一些。院子比从前大了很多,但并没有看见多少绿化,硬化的路面中间坑坑洼洼,还存着不少水。从南边走来的几位大爷大妈,人人手中拿着奇形怪状的电子产品,咿咿呀呀地唱。
辰小懒听得真切,其中一个正在播放陈奕迅的歌:《好久不见》,40年后的陈奕迅?辰小懒迎了上去,问道:“大爷,您听的是什么歌啊?”
那大爷满面红光,笑眯眯地看着辰小懒说:“这个人啊,叫陈奕迅,可能你都没听过他,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满大街都在放他的歌啊,那时候真是全民偶像,唉,可惜啊,现在的年轻人听的都是什么啊,京剧,黄梅戏,评戏,我年轻时候,我的长辈们才会听这些东西,社会真是越来越倒退啊!”
望着他们走远,辰小懒长出一口气,呆呆地站在那里,不知所向。
他的家以前在3号楼18号,他别无选择,只能碰碰运气,走上6楼,伸手敲了敲18号的门。
约莫5秒钟,从里面探头出来了一位老太太,看年纪得有60多岁,问他要找谁。
辰小懒这才想起来,可以说出来媳妇的名字,兴许人家知道啊,就恭敬地回答到:“阿姨,我找辉彩霞。”
“哦,霞姐啊,她是你什么人啊?”
辰小懒心中一阵激动,她竟然喊自己媳妇为姐,看来不仅认识,关系还停不错。
“她是我媳……啊,她是我远房的表姑,我不记得她家在哪了。”
“哦,你是他侄子啊,快进来快进来,前两天霞姐去他儿子家了,说今天下午回来,估计这会应该在路上,眼看中午了,我刚好做了饭,你先在这吃,下午我带你找她,我也好几天没见她了。”
无地方可去,辰小懒只好答应,道了声谢谢,那阿姨就转身进了厨房。
辰小懒坐在沙发上,无限感慨。
没想到自己竟然穿越了,竟然来到了40年后的世界,这也不赖,正好看看未来的媳妇,儿子,也看看未来的自己是什么样的。
08
很快饭就端上来了,用的碗是辰小懒从没有见过的,上面竟然还有各种按钮,筷子也是特殊材料所制,辰小懒知道这是未来的东西,也不再觉得奇怪,拿起筷子就吃了起来。
“你表姑啊,身体可好了,你应该好久没见过她了吧,因为我都没见过你,我俩关系最好了,那时候还是中学的老师,我们一个办公室,后来她不是辞职做了生意嘛,但是我们依然关系很好,经常一块逛街,买东西,现在老了,走不动了,只能一块聊聊天,说说话,她就住3楼西户,离这很近。”
“她孙子今年12了,长得可好看了,就是学习不好,总调皮,经常出鬼点子,你表姑都被老师请去好多次了。”
辰小懒听得有味,随口问道:“12了,上几年级?”
那阿姨愣了一下说:“年级?没想到你这小青年还知道以前的事啊,是的,我们年轻时候都说年级,我当时就教7年级,现在学校早就不说年级了,改成拔了,他现在应该7拔了吧,我也不清楚。”
“他儿子家你去过没有?我也是听你表姑说的,在ZZ,买了一栋别墅,花了5000万,也算不上贵,在所有直辖市里,ZZ算最便宜的了!”
辰小懒有点吃惊,问道:“直辖市?ZZ变成直辖市了?”
那阿姨看了一眼辰小懒,随即发出了善意的笑声,“你这小伙子啊,尽拿我这老太太开心,我都知道的事,你还能不知道啊?”
辰小懒不再说话,看来当年ZZ的努力,终于还是照进了现实。
饭也吃得差不多了,阿姨也说了很多很多话,看来她不愧是个退休的老师,言谈能力果然超众。
有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辰小懒一直没有好意思问,也一直没敢问,那就是:自己在哪?
虽说很期待答案,但心中仍不免充满各种疑虑,终于,放下了筷子,擦了擦嘴巴,辰小懒问道:“阿姨,怎么一直没听你说表姑父的事,我表姑父现在在哪?”
阿姨脸上挂着的笑意稍稍褪去,但随即又开心起来说:“你这小伙子,你们不是亲戚吗,这事你也不知道?这都40多年的事了,怎么现在还拿出来问,他不是40年前走丢了嘛,从此杳无音信,也每人再见过他,也每人知道他去哪了,就那样消失了。”
辰小懒顿时惊呆,千想万想,断没想到竟是如此,就问道:“我一直在外地,不知道家里的具体情况,表姑父是不是叫辰小懒?”
阿姨挠了挠满头白发,若有所思道:“好像就是这个名字,40多年了,当年我跟他也仅见过几面,印象中是一个很斯文的小伙子,身高就跟你差不多吧,带着眼睛,很有学问的样子,好像就是叫辰小懒。”
“他怎么会走丢的啊,什么时候走丢的?”
“关于这段,你表姑跟我说了好多次,并且说永远也忘不了他离开的那一天,穿了一件蓝色的上衣,黑色的裤子,黑色的鞋子,嗯?跟你今天的装扮很像啊,真是很巧哈。那天他是要去医院看病,说是身上长了好多红点点,前一天刚抽了血做了化验,那天要去让医生看看结果,谁知道,走得太急,化验单也忘了带,从此,却再也没有回来……”
“后来你表姑去医院找了医生,医生看了化验单说,其实就是一般的病,休息休息就能好。那张化验单,你表姑至今还留着,40多年了,早就发黄了,但你表姑说,她等着你表姑父,相信有一天,他会回家来拿那张化验单的。”
辰小懒眼眶有些湿润,他站起身走到阳台,远方,太阳刚从一大片云彩中探出了身子,重新普照大地,滋养万物!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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