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

夜深。

兴许9点多对于北京来说算不得深夜，但在冬日里，尤其加上刺骨的寒风，没有谁愿意在街上呆着。

小张从公交车上下来，打了个哆嗦。紧紧衣服领子，公文包往腋下一塞，双手插进裤兜，蜷起上身，向寒风中走去。

突然降温的天气害惨了小张，忘记拿羽绒服绝对是一个错误。原本7点左右就能下班，谁知道突然有几个客户想要看房，这一折腾，又到8点多才结束。

衣服单薄，再加上饿了两三个小时，小张能感觉到体内热量流失的有点严重。还好，就快到小区门口了，胡同里那家沙县已经进入他视线范围了。

“老板，一个鸡腿饭，再来一碗馄饨，打包！”

小张不喜欢独自在饭馆吃饭，那太无聊了。打包一份热腾腾的饭，窝到住处，看一段LOL的比赛视频，没有比这更让他满足的了。

如果有的话，那就是吃完饭再打上几局比赛，不求胜局，只求在屏幕上骂骂那些送人头的傻缺。

对啊，今天又受了客户不少气，不发泄出来太难受了，小张这么想着，然后欢快的爬着楼梯，LOL的弱智们，小爷我来了！

小张愈发高兴了，哼着小曲掏出钥匙打开了房门，走着！

打开屋门的那一刻，小张呆住了，屋里的灯亮着，地上乱七八糟的扔着几件衣服，刚好是小张的，电脑包也胡乱的躺在提上，拉链都没拉上。两件白衬衫上还有几个清晰的脚印。

“小杂种，你还敢回来啊！”一个女人尖锐的声音钉入小张耳中。

不知什么时候，里屋走出来三个人，一对中年夫妇和一个年轻人。

“王姐，刘总，你们怎么来了？”小张的声音有些颤抖。

“特么的，我们要不来，你还不把这儿当自己家啊。”王姐怒不可遏的骂道，“有人生没人养的杂种。我们信得过你才把房子让你卖，我说怎么俩多月没卖出去，感情是你自己住上了。”

小张低头站着，任凭王姐发泄怒火，脸上有些发烫，一下子不怎么冷了，只是身体不知道怎么的有些抖动。他偷偷抬眼看了看刘总，张了张口，还是什么也没说。

“你个狗日的东西，还知道吃饭，不怕噎死你啊。你家大人怎么教育的你啊，难不成你家一窝骗子？”

小张紧紧拳头，颤抖的更厉害了。

“哟，这混蛋玩意儿还敢生气，你还敢打我不成？”王姐将自己刻薄的专长发挥的淋漓尽致，“儿子，给我揍他！”

王姐身后的年轻人一个健步上来，一脚直踹小张的心窝。

小张应声倒地，跟他一起倒地的还有手上拎着的外卖。馄饨汤还是热乎的，洒在身上有点暖洋洋的感觉。拳头和脚应声落在小张身上，小张架起双肘护住头脸，任凭他们发泄。

打架是最耗费体力的，约莫两分钟不到，王姐和他儿子已经累瘫了。刘总扶起自己的妻子，说道：“算了吧，打也打了，骂也骂了。这孩子还年轻，年轻人哪有不犯错的。”

小张捂着脸的双肘依旧没有挪开，双臂遮挡的脸上并没有被打到，面部的肌肉轻微的抽搐，眼神冰冷，充满恨意的盯着这一家子。

“不行……我最见不得……被骗，老刘，你给我……继续打！”王姐确实是累着了，上气不接下气的说着。

刘总是个体面人，小心的避过地上的脏乱，走到小张跟前，“小伙子，你收拾一下走吧，这事儿我们也不追究了。记住，以后别在骗人了，年轻人，跌倒了要想办法爬起来。”

“凭什么，我明天还要到他们公司闹去，这是诈骗，诈骗你懂不懂！”王姐怒吼。

“算了，他还是个孩子。给孩子一个机会。”刘总的脚在地上蹭了蹭，把沾到的馄饨汤蹭到地板上。“去吧，小伙子。”

夜更深了，寒风呼啸。

小张脚步蹒跚的走在街上，昏黄的路灯将他的影子拉的老长，小张身上裹着带有脚印的大衣，胡乱拎着些行李，肚子咕咕叫着。这座城市对自己真的是不友好啊！

终于看到一个地铁站，小张松了口气。

地铁站卫生间，小张细心的擦掉身上的汤渍和脚印，又用温水洗了把脸。整齐的仪容像是给他一些资金，小张掏出手机，找到一个号码，写下一条信息：

“刘总，这地方我是没法呆了，给我三十万，我回老家。”

良久，小张收到信息，只有一个字：“好！”

小张邪魅的笑笑，点开手机相册，打开一张图片，自言自语的说：“什么玩意儿！”

照片上：一男一女赤身裸体的交缠在床上，两张脸惊慌的看着镜头的方向。男人正是刘总，女的是一位年轻的姑娘。

照片存的名字是“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