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外

回金堂第三天，晚饭后冒雨出门，去游泳。

老地方，名叫首航游泳健身中心。游泳池不大，胜在离家近，步行最多十分钟。价格呢，相比体育中心和恒大两家的标准泳池，一点也不便宜。不过一想到盛夏的烈日和暴雨，以及三九天凛冽的寒风，价格就不是问题了。明明已经有了决定，还是准备讨价还价，准备“嫌贵”。

因为疫情，快两年没游泳了。从1999年游到2021年，在任何一家场馆，我和老伴的出勤率都是最高的。一天不下水，浑身不自在。如今终于可以恢复游泳了，略一想，心里便碧波荡漾。

一个姓夏的小伙子接待我们。

小夏问明我们是办年卡，推荐了两套方案：一次性付费游两年和一次性付费游一年。我们一律嫌贵，要他给最低价。小夏声称权限不够，说可以放弃自己的提成，即两张卡一共少收一百元。仍嫌贵，且装模作样到一旁打电话，了解另外两家的收费标准。继续谈，小夏说每人送一顶泳帽，嫌贵。小夏说送包，嫌贵。小夏说中途可以停卡，累计可停两个月，还嫌贵。小夏说额外送一个月，我问老伴：你觉得呢？老伴白了我一眼，愉快地答应了。

填表。签合同。小夏去服务台办卡。我们已经迫不及待要下水了。心中，再一次碧波荡漾。

小夏很快回来了。“抱歉，”他说，“年卡办不了。”

“为啥？”

看得出小夏非常失望，说是总店规定，凡年龄在65岁以上者，一律不予办卡，也就是说，我们已经失去了游泳的资格。

形势反转，轮到我苦口婆心说服小夏了。

“修改年龄如何？”

“不行，电脑里有你们的资料。”

“找你们老板通融一下，就说我们游了二十多年，身体没问题。”说罢我站起来扩胸，撸胳膊亮肌肉：“看看，看见没？”

“不行。有个陈大爷从开馆就在这儿游，身体好得很，还是没办成。”

在我的强烈要求下，小夏拨通了店长，把手机递给我。

好说歹说，没有用。我知道，就算是愿意加钱，就算是一次性付两年的钱只游一年，不，哪怕只游半年，也没戏了。

冒了雨，哪来哪去。

忽然觉得好笑。那天从机场到金堂，网约车师傅还夸我年轻，看上去最多62岁。可是“看上去”有用么？显得年轻不等于年轻。这么一大把年纪，哪有本钱与人讨价还价！

不花钱的好事有木有？

有。

昨天被告知，年满65岁以上的老人，可办理本县范围内的免费公交卡；年满70岁者，在整个成都市均可免费乘公交，坐地铁，所有的旅游景点全免费。

我今天正好70岁，可以从早到晚坐地铁了。那简直就是横行。

但是我宁愿加倍花钱，当一个64岁的年轻人。

2023年5月8日晚于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