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讨厌我的母亲

不是故意要起一个如此骇人听闻不符常理大逆不道的题目的，因为确确实实，我讨厌我的母亲。

在所以写过的文字中，不管发出去的还是停留在本子里的，大约只有一两篇提到过她，那是颇有些看破一切或者说决定不再讨厌她貌似原谅她的文字，但是现在，是时候把一切说明白，和自己也和她，尽管她不一定看得到，当然，是我没打算给她看，可能她也不会以为这是关于她的文字。

我是真的不会表达我，我的思想，情感，心理，和她，从来欠缺言语她的交流。真的，小时候若是缺少和父母的交流沟通，就缺少从他们身上或得的情感，今后很难补回来，长大以后，我甚至都没有叫过一声妈妈，这两个字比什么都难说出口，当然，还有我爱你。

相比于同龄人，我应该是多了一份怪异，对于性别的怪思想的怪行为的怪，还有一份根本就不是这个年纪的伤悲，好吧，我们暂且称之为早熟。

前天的前天的晚上听见有两女孩聚在一起讨论要送什么给母亲，赶在明天的母亲节到来之前在网上选好礼物能在节日当天送达表达心意，这我感到很陌生，让我不自觉离她们远了一点点，母亲节？哦，我也有母亲。

很小开始，小学时就是这样吧，听一群人聚在一起讲他们妈妈的故事，讲妈妈带他去了哪里玩，晚上回去会做什么好吃的给他吃，喜欢妈妈还是爸爸……

初中的“怎么办啊，我这成绩被我妈看到会骂死的，哎呀，你怎么都不急？”

“我急什么，考都考完了。”

“切！比我还低，你回去了你爸妈不骂死你？”

“不好意思，没人看我试卷更没人骂我谢谢。”

看着别人一个个焦头烂额，老师逼家长骂的，我从不担心回家后被脸色阴沉的父母拉到沙发上几个小时时政治课，或者直接动手揍一顿，可以说是毫无压力，那时就问过自己“这样我是该庆幸还是伤心呢？”

于是也就开玩笑的对那些同学说:“哎呀，真羡慕你们这些回去还有人找着看试卷的人啊！”惹得他们一阵阵不爽无语怨恨的目光扫射。我面上虽笑，内心里却不好过，或许这不是一句玩笑话，我真的希望能有人管着我，哪怕是因为分数低责怪我或者打骂我，至少让我感到一点存在的感觉。

所以我讨厌这个母亲，从来不曾看我试卷，弄得我每次都只能自己故意把她名字写扭签上去的母亲

很小，一两岁吧，那时你把我丢在外婆家，一步一步走了出去，就不见回来的身影，那时我是哭着追出去的，喊着叫你不要走，听外婆说，那段时间的每个夕阳落山时，就跑到大路上朝你离开的地方哭喊着“妈妈回来，回来带我……”貌似有过一点记忆，按理来说不该记得那个年龄的事，回忆起来不免觉得别扭万分，原来我曾叫过你，在一个小孩子肝肠寸断最纯粹真实的哭喊声中。

所以我讨厌这个母亲，只给生命不给陪伴的母亲。

或许有很多的父母在孩子年幼时外出打工维持生计，这在我看来也不是不可理解的事，听着我的哭声依旧走得坚决的你，是否也是无可奈何心碎无声，我想应该是这样的吧。

因为我的记忆跳回了小学生过的一场大病，外婆联系上你，即便是现在，我都可以听到电话那头你的焦急，第二天，你就出现在我的病床前，一直在医院照顾我，彻夜不眠盯着四十几度高烧的我的样子，尽管那时我只有六岁，也还记得你问我话时的温柔“想吃什么，我去给你买。”“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啊？”以一个过了十一年的身体去回忆，我清晰地感受到那时的别扭与不适，好像是一个突如其来的妈妈，总之就一个词——陌生。

所以我讨厌这个母亲，突然关心得让人害怕 令我陌生的母亲。

从小吃素，与基本世界相冲突的饮食，因为我在哪都可以看到一些用动物做成的食物，我看着人啊们吃的津津有味，我一阵阵想吐。除了外婆，还有一个舅妈在家，她不会管我，不管我吃什么穿什么，不管我做不碍着她的任何事。早上会炒饭吃了然后去上学，晚上回来还得自己弄晚餐，另外一口锅，用菜油炒，在我的印象里，他们都是吃动物的，所以对我说“你不吃就自己弄吧。”所以在学校听到同学讲母亲回去会弄什么菜时，我感到陌生。所以感觉自己厨艺不错毕竟从小培养。

所以我讨厌这个母亲，这个不像别的孩子母亲一样，不给我做饭的母亲。

时间飞快，后来你回到了我身边，后来有了一个小我十二岁的弟弟，那是六年级的暑假，所幸我过得还算不错，还会在一个人的时候笑笑，然后与你在一起的生活正式拉开了序幕。

初中三年，我还是没有那个年纪孩子该有的思想情感，我依旧觉得你陌生，我知道妈妈这个词，但我却从来开不了这个口，不想开或者无法开，每次交流需要叫住你时都是一句“喂...”你也不是那个问我喜欢吃什么给我买的人了，也不会问我哪里不舒服，你的所有精力和注意力都在我的弟弟——你的儿子上，这么说毫不夸张。

因为我觉得今天我是站在一个非常理性的思维看问题，不！应该是看你和我。

所以我讨厌这个在我看来的表面从不关心我，感冒了不理不睬叫我自己买点药的母亲。

直到后来一直拖出来的鼻炎鼻窦炎鼻息肉都是我实在受不了无法呼吸自己去检查的。还记得那日我骑着自行车去医院，给医生检查后

“拖这么久了，里面挺严重，只怕是要动手术”

“啊，那怎么办？”那时的年纪对于手术这种字眼还是有些害怕的。

“你家长呢？我和他说说。”

“我....他不在这。”

那天回家，天下着大雨，我也没有带伞。

之后的日子，我仿佛渐渐进入了青春期，也只是因为很符合生物书上的青春期叛逆老和父母吵架相互不理解这一知识点。我们的日子，只有争吵，所以每个星期五放学，我都不愿回去，看着同学急匆匆往家赶，我还在教室安静坐着，我从来不急。

似乎也可以理解，对于小弟弟羸弱的身体，像跟稻草一样的虚弱无力，你像照顾小时候的我一样照顾他，呵护着像玻璃一样脆弱易碎的他，十天一感冒二十天一住院月月如此，白日的奔走深夜的救护车，你为她求神拜佛，到处打听医生，寻求偏方，一年又一年，他依旧病，病得我都怀疑他是不是找你讨前世债的冤家，你依旧操心。

夏天怕他出汗后回汗到身上不敢睡，用手撑着脑袋隔一会儿擦一下汗，冬天怕他打出被子受风寒感冒发烧不敢睡，调了一个又一个的闹钟惊醒自己只为看着他的被子有没有被踢开……

借着他多病的理由，对他百依百顺，娇惯成性，含着怕化捧着怕碎，他从小爱哭且一哭就不止，一点点不如意就哭，三岁了还要喂茶到嘴里喝，四岁要抱着睡，五岁喂饭从桌子下喂到楼上，喂到马路上再喂几里路，他若多喝一点水就是这孩子是不是发烧了？”他若不肯吃饭就是“你是不是肚子痛不舒服。”对于他的溺爱让你忘记了一切。

他爱哭，不管是谁，不能让他有一点点不愉快，每一次哭的时候就是我俩吵架的时候，无论怎样，大人都是怪大的那一个孩子吧，感觉你护着他的样子已没有理性，疯狂地骂着我，没关系，我慢慢学会了你骂我的词语，所以在无数个下一次争吵时，我也会骂回去，所以你会再加上一句“这么对大人说话会遭雷劈……”

那些个打着雷的夜晚我都哭了，我不怕被他劈，我只怕你，这样令我陌生害怕。

你对他的教育让我害怕，有时我会尽我所能地去劝解你不要这样子，比如不要他一哭就哄，不要睡个觉都拍着哄着睡，不要这么大了还喂饭，不要让他无理取闹他哭你也哭……直到你转过头，面目像是狰狞着对我吼:“关你什么事？”

这样着不知吵过多少回，我都麻木了，被冤枉或者自己故意去惹他哭惹恼你，甚至你动手打我:“怎么生了个这样的人？……”

这些都没关系，你是被生活逼的，被弟弟急的，是吗？你骂我我也可以骂回去，你打我我也可以动手，我觉得委屈也可以哭，觉得愤怒也可以摔东西…

其实都没什么，现在弟弟也大了些，也不会那么容易生病，你们也带着他在城市工作上学，你对我也是只剩温和，只是，这真的是母女吗？我不知道。

春天，所以的心都在流浪，不管心在何方，都在挣扎。在车子里在马路上在睡眠中饭菜里一切有形无形的空间里，是不是我也让你陌生了呢？

那你寻找我吧，在熙熙攘攘人群中，目光最茫然却逞强的那一个，就是我。

在上一个母亲节，我写了长长的信给你，关于你，关于我，关于你的牵挂，最后送出的只有空白。

那种可望不可及让我害怕看到有关过去的一切，那只时光的木箱子被我锁进阁楼，不敢触碰，只要是关于过去的，我都不会勇敢。我给自己写信，我说我懂，是性格温和的你不善表达，你将喜悦和伤痛一齐埋进了一个深不见底的坑。

不生也不死，我不来自何处，也不到何处去，我像太古一样永恒，即使身体不再了，我也不会消亡，无灾无祸无知无觉无喜无怒亦无哀，那么这样一来，讨厌也不算是一种情感了……

其实，送礼物又怎着急这一天，表达爱又怎在意只这个节日。

我们暂且如此相称——

我，就是你遗忘的谜语

你，便是我丢失的自己

我讨厌我的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