梳子与木鱼

梳子与木鱼

文 / 楚有南风

堂前有凉月，萤火绕幽竹。

莲花寺中，小和尚敲打着木鱼，嘴中默念着经文，他已跪着背了大半个时辰。

老和尚沉沉的闭着眼睛，不声不响。

杜鹃啼鸣，暗香沉浮。

小和尚咕叽咽了口口水，黑玉眸子贼溜溜地转了两下，模仿老鼠的叫声唤了两下。

“悟嗔，去看看哪里来的老鼠，取些干粮接济它们到别处讨食吧！”老和尚眉头微蹙，待说出话后，又是一身轻松。

寺里的莲花开了。荷叶长的如同一个个蒲团那么大小，随幽风轻舞。

月色如水，荷瓣弄香。

小和尚一溜烟跑了出去，钻进后院的柴房，摸起一块蒸笼里的白馍狼吞虎咽地啃了两口。

最后，白馍入腹，小和尚心满意足地从柴房溜达出来，走近水瓮拘了一捧水，咕咚咕咚地猛灌一通。

天上繁星如雨，小和尚看到一颗流星划过天际，忙道了声“阿弥陀佛”！

佛家以慈悲为怀，看到世人皆醉，便想救灾救难。可惜，世事哪有这般简单？

小和尚揺了摇头，长长的吁了一口气。

这些日子以来，他常常在思索，如果当初不是师傅将尚在襁褓中的自己抱了回来，抚养长大，自己也会如其他师兄弟一般收拾了行囊下山去了吧。

古人云，故天将降大任于是（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

吃不饱，穿不暖，人还能做什么？

人穷志坚便是“四大皆空”的代名词，福空，禄空，寿空，体空。

其中这体空最是要命，时时刻刻提醒着你佛祖也没吃饱饭，青灯古佛台下穷首皓经，你迟早得变成个饿死鬼！

“小和尚，给口吃的吧！”

寺门那里，一个老太拄着拐杖，一瘸一拐的迈过门槛，后边跟着个小东西，等他们走近了，悟嗔才发现那是个饿得皮包骨头的小姑娘。

我们寺里的存粮都已经送到山下，如今寺里不受香火，都快断炊了，哪里还能接济别人？

悟嗔很想告诉老太这一切。

这一刻，他想问问供奉的佛祖，有没有什么想法？

“小哥哥，我……我用梳子跟你交换，可以吗？这把梳子是我跟娘从集市上买的，两文钱一把。”

小姑娘很可爱，只不过脸上饿得面无血色，跟个落水后的水鬼差不多。

悟嗔心急如焚，该怎么办才好？明日的斋饭都已被他下肚了，他拿什么给这两人？

“施主稍等！”

悟嗔拔腿跑回佛堂，蹑手蹑脚地从供台上摸了两个发蔫的苹果，心惊肉跳地兜进衣裳里，给两人送来。

“寺里没什么吃的东西了，你们吃完就走吧！留下我们会一起饿死的。”

悟嗔捎了捎光滑的脑袋，想不出别的话，他还真怕这两人留下来连累师父和自己。

“山下的人能跑的都去外地乞食了，留下来的老人和孩子也快死干净了。”

小姑娘将梳子留给悟嗔后，老太拄着拐杖，带着她离开了。

悟嗔无奈的摇了摇头，小声嘀咕道，“佛祖不救你们，我便拿了上供给他老人家的果子给你们，以后记得佛祖便是。生死轮回，孽障因缘，都是他老人家的一个局，南无阿弥陀佛！”

池莲轻揺，波光荡漾。

夜说不上美，月光洒落，一梳子，一木鱼，一和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