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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伦多封城日记2020-03-21星期六晴

多伦多封城日记2020-03-21星期六晴

作者: 北美之北 | 来源:发表于2020-03-22 12:51 被阅读0次

1月29日,武汉封城几天之后,网上各种真真假假的消息层出不穷,各种质疑的声音也此起彼伏。那几天我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假设这事第一时间就得到严肃对待,第一时间就采取雷霆手段不等传播开就把疫情扑灭了,事情会是个什么样子,当事人会得到什么待遇?于是那天晚上我重读了二十多年前的中篇小说《霍乱之乱》,作者池莉恰好是武汉人,在弃医从文之前恰好从事过流行病防治。这篇小说描写的正是一个疫情防控的典范,第一时间报告,第一时间控制,零号病人迅速被发现,整个社区第一时间严格隔离,所有有可能接触过的东西第一时间严格消毒,在社会公众知道整个事件之前一切就结束了,堪称完美。可是,疫情结束之后事情却发生了戏剧性的变化。小说中的防疫站挂靠在一家大医院下面,平时门可罗雀,在医院里地位最低,就连供应室换消毒用品的小姑娘和食堂大妈也不买防疫站的帐,常常是要啥没啥。疫情一起,所有领导火速出现,赋予流行病专家无与伦比的指挥权,在几个小时之内为流行病防治室配齐了他们年复一年申请而从未获得批准的医疗物资。可是,短短几天之后,疫情过去,一切马上又回到原来的状态,防疫站再次跌入没人搭理的境遇,“疫情期间购买的许多设备发生了财产归属纠纷”,“就连医院食堂都天天找上门来,一是结帐,二是搜寻他们丢失的餐具”。

过去一两个月,从中国到世界,疫情舆情商情感情,跌宕起伏,我也就把这篇小说暂时抛到了脑后。今天我看到一篇文章,题目是《火神山、雷神山的建设者理应得到善意对待》,由《北京青年报》旗下的新媒体账号“团结湖参考”发表。火神山雷神山的建设者中有不少来自全国各地的民工,医院建成后,他们中的一部分人按照规定在武汉隔离,可是隔离期后由于种种原因,他们回家无门,被迫滞留武汉。按照武汉市的政策,封城前到达武汉的滞留人员每人每天有300元生活补助,但这批建设者是在封城以后才进入的,并且是有公司归属的务工人员,不符合补助的发放条件。于是他们既不能回家,又没有留在武汉的生活费。看了这篇文章,我顿时又想起了《霍乱之乱》。小说中的疫情在引起公众关注之前就已经结束,因此应对有序的流行病医生自然也没有得到任何人的关注,没有涨工资,没有开表彰会。今天我们的疫情在轰轰烈烈之后得到了控制,因此令人尊敬的逆行者们获得了夹道欢迎的待遇,他们当之无愧。可是,同为逆行者的那些火神山雷神山的建设者滞留武汉的情形,又与小说中食堂找上门追着流行病防治室要伙食帐的情节何其相似乃尔。

“不惜一切代价”的“总动员”每次都让人热血沸腾,但激动之后时代的尘埃总要落地,从无例外——这时候谁还顾得上砸到几只蚂蚁呢?

回到加拿大,今天0点,世界上最长的不设防的国境线有史以来第一次关闭了,除了货运和必要的工作人员,停止美加之间一切人员往来。这距离两国政府宣布此消息过去了两天半,因为实在有太多细节需要安排。今天特鲁多总理依然在家门口做了双语直播,星期六与工作日唯一的区别是没打领带。今天也没什么重磅消息,更多的是关于前几天出台的一系列政策如何落地。

这两天新闻的焦点和评论也越来越集中到拷问政府公共政策的细节。星期三联邦政府宣称要求银行让受疫情影响失业的人延缓6个月按揭供款,星期四新闻里就采访那些电话打不通或是打通了却遭到银行拒绝的人。政府取消了失业保险的等候期、增加了临时救济,新闻就去采访自雇的网约车司机,听他抱怨他没有生意做但又不符合领取救济的条件。政府说正在紧急采购医疗物资,加大生产规模,新闻就去采访多伦多一家大医院的ICU主任,听他说口罩如何短缺、他如何跑去找兽医和木匠打秋风。特鲁多在讲话中感谢超市提前开门让老年人优先购物,全国最大的电视台就跑去拍了一个20分钟的短片专门采访买不到卫生纸和消毒液的人,镜头对准那几个空掉的货架,尽管整个超市也许只有那一两个货架是空的。这一切看上去很不轰轰烈烈,很不和谐。

家门口儿童游乐场上贴的告示提醒公众游乐设施未经消毒

昨天下午安省首席卫生官在新闻发布会上被问道是否应该不让小孩去儿童游乐场,卫生官的回答是尽量少去。他又给了些补充说明,大孩子知道保持距离知道不用手摸脸的,家长自己看着办。小孩子喜欢又摸又爬的,不去为妙,即使去也要注意随时消毒。今天我家所在的约克区卫生官员更进了一步,明确告诫家长尽量不要带孩子去游乐场。完全闭门不出也难,今天我还是带着我家小姑娘出去了一趟,以自己骑车为主,路上没什么人,还算安全。在游乐场我们看到市政府贴的一张告示,并没有用行政命令禁止使用游乐场,但大字提示游乐设施未经消毒,后果自负。小姑娘戴着手套,没有用手接触任何东西,我还随身带着一包消毒湿巾,把秋千上上下下擦了一遍才让她上去。这劲费得!明天还是在院子里玩吧。

路上看见不多的几个人,有跑步的,有遛狗的,也有独自散步的。阳光明媚的早春,这么人影稀少,实在难得一见。远远地看见两个老太太,大概是熟人,站在街头聊天,两个人相距有五米远,看来耳朵倒是不背。

尽管现在“社交距离”依然主要靠自觉,但安省警察厅说了,在《紧急管理与市政保护法》之下,他们可以向违反规定的个人开出最高1000加元的罚单,如果是团体罚单数额可以高达50万加元。联邦卫生部长也警告全国,如果不自觉在家待着,政府将不得不采取更强烈的措施,那时候“自由生活”将不复存在。

人不多,鸟倒是不少。小姑娘骑着自行车,我跟在后面,正转过一个弯,我们同时听到一阵没有花香的鸟语。“是什么鸟?”小姑娘问我,“是blue jay吗?”

“应该不是,我看看,啊,看见了吗,在那边,是cardinal。”我一边寻找枝头鸟的踪迹一边告诉她。

“Pretty(漂亮)。”小姑娘高兴极了,这大概还是今年头一回看见cardinal,这种遍体通红的鸟真是好看。看到这一对红鸟,我想,春天大概真的要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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