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产校毕业之后,我只在两年前的同学会时回去过一次。那一次回去的时候,水产校已经变了很多。校外有了柏油马路,校内翻修一新。而前不久,我打水产校门口过路,连学校招牌都没有了,听说停办了。
那个时候,从我家到学校,步行需半个多小时。学校在城郊,几乎都是田间小道。快到学校时,有一段水泥路,一边是几个大鱼塘,另一边则是学校高高的围墙,从围墙里伸出巨大的树冠,天气不好时,小道上显得很昏暗。
我也实在是不明白,自己怎么会鬼使神差地去水产校读书。毕业以后所有的同学没有一人做与水产相关的工作,现在想想,读也白读了。
水产校在我们那个年代也是相当热门的学校——毕业以后可以拿到中专文凭,还可以分配工作。虽然在我就读的时候,水产校早已风光不在,但中专文凭依然还是有很大的吸引力,至于工作分配,则就不那么回事了。
很多人对水产校不了解,根据字面理解,也就是水与鱼的故事。我初去时也以为是这样,时间久了,才明白,水产校原来学的东西那么多。
水产校的格局就与普通的中职学校一样,该有的一应俱全。唯一不同的是,水产校总不免与鱼打交道。鱼的种类,身体构造以及它们的生活习性,都是我们学习的重点。可惜,我们十四五岁的孩子,只是觉得有趣,而丝毫没有把学习水产与将来的工作联系在一起的想法。
我们宿舍外有一个大水库,时不时还能看到有人在水库里捕鱼。水库上架有石桥,桥下是水库的闸口。汛期时,水库开闸放水,形成一道瀑布,蔚为壮观,这里曾是同学们争相拍照留念的地方。而我们常常过桥去对岸食堂吃饭时,能看到桥上晾晒的鱼网,闻到浓烈的鱼腥臭。
除了文化课,所有的专业课都是在相关的实操室里学习。学习“鱼类学”时,教室里总是弥漫一股浓浓的福尔马林的味道,讲台附近有好多大玻璃瓶,里面用福尔马林浸泡了好多鱼类的标本,大到一条中华鲟,小到一条鲫鱼,无一不足。
我还记得教室在一楼,终年被植被覆盖,教室里面潮湿阴冷,因了那些标本,更增添了一丝神秘感。而教授鱼类学的老师矮矮小小的,衣着朴素,见谁都笑呵呵的,总让我想起田间地头种地的大叔,不仅接地气,也与我们所学的专业很搭配。
而为了上好鱼类学,我们还把白鲢煮烂了,留下头部骨头,以备学习——我们要必须要清楚地记住每一块骨头的名字。在那段时间里,宿舍里总飘出一股鱼骨的恶臭味。
“生物课”的教室则在三楼,终年阳光普照,授课的老师是一个大学毕业不久的,阳光帅气的大男孩。我们最爱上他的课,不仅养眼,还可以学知识。
我们从水库取来水样,看似清澈的水滴放在显微镜下,里面竟然有很多奇奇怪怪的浮游植物和动物。那些浮游生物的名字也很奇怪,总也记不住。可是,看到帅气的老师,我们学习也用心了很多。
可惜,帅老师教了我们一年之后,换了一个老学究似的老师,年龄起码在50岁以上,衣着随便,胡子拉碴,不拘小节。在他的课上,大家都比较轻松,而他的教学方式也很特别。
我还记得有一节课是讲解爬行动物——大抵都是鱼类的天敌,各式各样的小虫子。只见那个老师直接站在了实操桌上,一只手拿着虫子,另一只手拿着一个镊子,大喊道:“心要狠,手要快。”我还没有弄清楚什么情况,那只虫子的一条腿已经被老师手中的镊子夹掉了。对于这位老师的举动,同学们在下面笑的笑,闹的闹。直到今天我都记得当时老师的表现,奇葩得没有之一了。
我们在第二学年的下半期就开始实习了。我们的实习和其他学校都不一样。我们实习不是去公司企业,而是把养鱼的那一套流程从头到尾实际操作一遍,包括划船,织网,捕鱼等。
对于我们这些从小在陆地上长大的孩子,划船捕鱼的确是很新鲜的事情。可是,捕鱼需要鱼网,织鱼网又成为一件趣事,而织鱼网的梭子也是我们用木头一点一点刻出来的。
我是害怕水的,划船我更不在行,多亏了同船的男生,才勉强通过了划船捕鱼的考试。现在想想在船上摇摇晃晃的日子,真是心有余悸,但还是觉得有趣。
除此之外,还有大晚上的不睡觉,跑到学校的指定鱼塘,看师傅如何给鱼催情产卵。五月的下半夜,天很凉,我们躲在凉棚里瞌睡,不知道谁喊了一声,“快看,鱼卵!”只见许多像破棉絮一样的东西顺着水冲了出来,水顿时变得粘稠,那些黏黏糊糊的白色物质就是鱼卵了。要不到几天,鱼卵在循环水中会慢慢地长大。在这期间,我们还要做各种记录。实习结束时,还要写一份完善的实习报告。其实,老师们不知道,我们大多数的实习报告都是找来上一届的学姐学长们的,改头换面,就成了我们自己的。这个不能算是学习态度不端正,我们确实也根本弄不懂这些繁复的养鱼流程。
除了这些深奥的专业课,学校每到节假日前夕就会举行各种庆祝活动,如庆祝晚会,辩论赛等。那些有特长的学姐学妹们各领风骚,这极大地丰富了我们的课余生活。
毕业了。来着五湖四海的同学们又重新回到了全国各地。他们中的有些人在学业尚未完成时就已经转学走了;有些人已经自考完大专,准备谋求新的发展;还有些同学通过家里的关系,找到了一份与水产毫不相干的好工作。剩下的像我一样的,无门无路,只能通过学校推荐工作,学校还收了400块钱每人的推荐费。可惜,我去了工作单位才发现,那个号称的好单位已经几个月没有发工资了……
多年以后,再次回想起在水产校的点点滴滴,想来还是趣事多多。虽然我一直觉得读水产校是我人生中最大的败笔,但是无论什么样的经历,也算人生的一笔财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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