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我虽没到当家这样的程度,但是,从三年级开始,每到假期,家里大部分家务活就都是我的了。尤其是暑假,父亲母亲哥哥都去地里干活。天刚麻麻亮,他们出门干活,走的时候叫醒我。
不到十岁的我,睁开色萌萌的眼睛,迷迷瞪瞪起床,开始熬稀饭,或者做山药米拌汤。趁着锅在炉子上滚的时候,我开始喂一群牲畜,把鸡从鸡圈放出来,地上撒上粮食,于是鸡不再咯咯乱叫,再把羊从羊圈赶出来,感到大路口,让村上大家雇的羊倌把羊赶走。回来把牛拉到麦草堆旁。这时候后院子里就剩下杀猪般嘶鸣的猪了,这是我一天里最头疼,最害怕的事情,一天三次!
一个巨大的猪食桶子,长年累月,里外已经锈满了猪食,千沟万壑的,即使空桶子,也是沉甸甸的。
我趔着腰提到伙房,挖上两碗麸皮,三碗粉碎的干甜菜叶子,然后倒进去半桶子热水,再掺上冷水,最后就是晃晃当当一桶子。
我也曾偷偷的瞒着母亲,给猪喂过半桶子猪食,可是母亲从地上回来一听猪们没命的嘶鸣,就知道是我亏待了她的宝贝猪,不免叨叨半天,皱着眉头像要哭似的。所以以后我再没有企图克扣猪们的粮草。
搅拌好猪食后,我就要提着它去后院子喂猪了,这才是我最头疼可怕的事。那么重,我用双手一起使劲才能提起来,然后往前一甩,腿向前迈一步,再向前一甩,向前迈一步,猪食桶难免碰到腿上,脚上,不可避免的,猪食会沾到裤子上,鞋上,那种对猪食的嫌弃真的难以形容,单纯的麸皮甜菜我好像不反感,可是它们一到那个糊满猪食的猪食桶子里拌成猪食,就感觉变脏了,无比的嫌弃。如此,从前院到后院几十步的路程,于我,完成这一段路程简直像干了一件了不得的大事,每次都长松一口气。

到了猪圈外面,还有更头疼的事会发生呢,猪圈墙的下面有一个洞,洞口嵌了一个长方形猪食槽,一半伸进猪圈里面,一半在猪圈外面,整体上往里倾斜,这样猪食倒进去就会流到猪们的嘴边了。那两三只猪隔着猪圈早已嗅到他们美味的猪食来了,于是争先恐后的挤到猪食槽旁边,把头拼命的往外挤,哼哼唧唧闹得不可开交,等我弯着腰把桶子挪到猪槽边上,往里倒出一些时,他们等不到猪食落地,空中就用嘴接住了,结果猪食被他们拦腰一挡,立时四散乱溅,而我来不及直起腰避让,手上身上,难免又被迸了不少。最恼怒的是,偶尔还会迸到脸上,嘴上,尤其是在猪嘴上挡过来的,又比猪食桶子里的猪食更令人难以忍受,那滋味,就好像自己真的吃了猪食一样,抬起袖子狠狠在脸上抹,对猪们的恨似乎都凝聚到袖子上了。而猪们倒好像占了我的便宜似的,哼哼唧唧“吞吞”着猪食,自顾自抢吃。
所以,从小学三年级开始,我用功念书的目标,就从班上争当第一转变为这辈子不再喂猪。坐在教室里,每次不想学习,或者瞌睡难当的时候,这个目标就会跳出来刺激我,我会激灵一下清醒许多,强迫自己继续努力。
所幸,最终我摆脱了一辈子喂猪的命运。虽然后来在外地上学,回来后仍不免帮父母做各种家务,包括喂猪,但心态却平和了。因为我知道,我不会一辈子喂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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