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郁的六月走了大半,楼顶的玻璃发出唰唰的声音,打开窗户,除了排水管嘈杂的声响,雨只是稀稀拉拉的下着。关上窗,楼顶的声响又重新填满房间,内外气氛的转换,仿佛来到另一个世界,那里是一千七百年前的世界……
公元290年,这年,晋武帝司马炎在洛阳含章殿结束了自己的人生,同时洛阳城中也有个女孩呱呱落地,父母给她取名叫赵令芝。
芝有华美之义,大抵父母希望他们的孩子长大之后能登富贵。令芝出生前西晋天灾频年,里坊间不时出现的流民多少给繁华的首都百姓带来天下的一丝纷扰。
朝堂之上,御座看到的只有各州郡的传书,肉糜依旧。同样的,歇山殿下,各方势力争权夺势,赵令芝这样的坊间百姓看到的也不过是繁忙的断头台和不断进出金墉城的车驾。
或许只有窗外下着的雨,对于百姓也好,君臣也好,都是一样:最好宅在家中。
千年之后陈先生也一样。
不同于现在坐在电脑前的我,先生跨越三个时代,足迹又踏遍欧美,不知道先生是被困在哪里的家中,观书有感,提笔写下笔记。
无论在哪儿,我猜大抵也是下雨天。
也只有下雨天这样笼罩的黑色天幕让人不免生出对于时代的渺小感,所以《魏晋南北朝史演讲录》讨论的都是魏晋统治者的社会阶级、罢州郡武备与封建制度、清谈误国这样左右国家命运的庞大议题。
只是,中国近代史满篇尽是袁世凯这类人,陈先生只能寄居某处注解或者拓展阅读,大时代下的笔墨应该不值一钱。
赵令芝也是一样。
公元303年,这年令芝嫁人了,京城也乱了。
河间王司马颙、成都王司马颖部将攻入洛阳,清明门、开阳门付之一炬,满城刀兵,死者万计。洛阳城一石米卖到了一万钱,令芝丈夫令芝丈夫姓孟,中尚书都尉,从属于少府散职。没有婚礼,更没有宴席,或许只是某个雨夜,两人逃难路上偶遇结伴便自然成了夫妻。
随性么?很随性。错了么?
魏晋风度中尽是随性而为,后人多为赞叹,心有向往,那看来随性一点没错!
只是令芝的风度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离阮籍、嵇康或许只有一只笔几滴墨的距离。
那陈寅格先生和袁世凯大总统呢?
公元309年,这年令芝20岁,洛阳城城外是被称作匈奴的胡人部队。令芝终究是没躲过,或许是饿死,又或许不幸被流矢击中,只知道孟都尉应该是活下来了,并给令芝刻好了墓志。
千年后,洛阳故城的一场大雨,砖质墓志显露出来。又被一些先生冲刷掉墓志上的泥土,研究石头上的文字,将千百个令芝整理成册,将之发表。
或许陈先生在某个雨夜,听着楼顶青瓦的雨声,一盏台灯,一张黄纸,一只钢笔拿在手中,只写下,吾道不孤四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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