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无常

明朝万历年间，长源城乡下有一男子，三十多岁，无儿无女，长得尖嘴猴腮，唇上两撇鼠须微微泛亮，看起来极为猥琐，家里两间祖传茅木房，平时极少居住老鼠成堆。

在城里以占卜问卦为生，人虽其貌不扬，可批八字，断生死的本领极为了得，人称卦仙儿，他的真实姓名，反倒是别人不知道了。

占卜问卦三分真实七分骗，在当时社会属下九流职业，行业遭人鄙视，.娶不上媳妇，买房买田投宿客栈多受人刁难，怕带来晦气。

正常人家的子女都不会去学，都是一些身有残疾瞎，或自幼身体孱弱，无力劳作之人，去学的一种江湖谋生技能。有真本领的极红，吃穿不愁，衣食无忧。

卦仙儿此途确实有天赋，求其批卜问卦者极多，混得风生水起，经常忙的无暇回家，多寄宿于附近寺院内。

这一日在一富裕人家忙活完，受其殷勤招待，一口一个大仙，有些飘飘然，多喝了几杯，告辞出门时天色将睌，不辨方向，喝下的老酒在体内像一道烈焰乱闯激发着原始的本能反应。

脑海不由浮现起给富家小姐看手相断八字的情景，虽隔着帷纱，若隐若现的曼妙身姿，葱葱柔嫩玉手光滑白腻，声音如出谷黄莺一样清脆悦耳，是他这一生听过最好听的声音！

乘着酒兴哼着当下最时兴的歌曲大步前行：

凄凄芳草春云乱，愁在夕阳中。短亭别酒……一声啼鸟，一番夜雨，一阵东风。桃花吹尽，佳人何在？……

明月当空，秋风微拂。一阵夜枭叫声把卦仙儿惊醒！

哎呦，我的娘，怎么走到城西来了？

自己信马由缰的走着弄反了方向，现在离城东的感恩寺足有十多里了！

城西多山，天上的月亮好像在戏弄他一样，在乌云的遮挡下缓缓移向山尖后，远处还传来若有若无狼嚎，吓得他一激灵，酒意全醒，暗忖：“”得赶紧找个地方投宿，万一被狼盯上了，落个尸骨无存，就大大不妙！”心中盘算城西有哪些道观和尚庙

有一座道观清云观，前天听说死了个老道还诈了尸，不去，不去……太吓人了！

一座和尚庙平安寺，可庙里的和尚极为迂腐呆板，不接待世俗之人！

另外还有座尼姑庙圣旦庵，我一个大老爷们被一群尼姑包围，晦气之极，不去不去……

今晚就到平安寺歇息一宿，一盏茶时间就找到。

知客僧见他非出家人，一张脸冷冰冰阴沉沉的，任卦仙儿舌灿莲花，就是不让进。

“非贫僧见死不救，实门规所限，不接纳世俗之人挂单落宿，施主请便吧！”说完就伸手关门，厚重的大门在静夜里发出嘎嘎之声。

卦仙儿一看急了，赶紧在怀里掏岀一物递到知客僧面前：“”大师，其实我也是修行的和尚，带发修行的，嘻嘻，这是我的度谍，还请师兄行个方便。”

借着微弱的月光，卦仙儿递过来确是一张身份度谍，（是他在感恩寺长期包房时，一位五台山老和尚挂单落下的身份度谍）上面还放着一块碎银足有一两重，月光照耀下发出圣洁的光辉。

知客僧马上眉开眼笑，疾手拿过银子放到嘴里咬了一口，双目四下一望确定无人看见后放到怀里双手合什弯腰笑道：“我佛慈悲，上天有好生之德。原来师弟也是佛门中人，怎不早说，快请进……快请进…”

走在回字形走廊上知客僧对卦仙儿轻轻笑道：“”师弟，本寺不受门徒香火奉养，全靠几亩薄田租赁度日，一日只食一顿，日子清苦，蜡烛都没有买。你将就着歇息一晚，明天一清早就出行，不要让我为难，说着朝卦仙身上鲁鲁嘴鼻子嗅了嗅，卦仙儿尴尬一笑，身上的酒味确实大了点，一定……一定不会让师兄为难的。

寺里的长老师兄弟们早早做完功歇息了，咱们不要惊动他们。

卦仙儿打开火折子，看着狭小的禅房，一床一桌一壶茶，都是一些简陋货色。

想起自己在感恩寺的大房子，那可是贵宾级的。

多年来，卦仙儿始终坚持一习惯，睡前整理占卜备忘录。

凡找他占卜问卦者，不论男女姓名、生辰八字、家世现状等信息，皆一一登记造册。

备日后验证其占卜之术，准确与否，忙完吹熄火折子倒床睡觉。

睡到半夜，卦仙儿被一阵敲门声惊醒，咪糊糊中咕哝：谁呀，大半夜还让不让人睡了！

“”师兄，我的好师兄！你行行好！快起来……”。门外传来知客僧急促的声音。

啥事，不会这么早就要我走吧，外面黑咕咚咚的，万一我被狼吃了怎么办？

“方丈大师来查房了，当他发现你是有头发的俗人，肯定要我把我赶出去的，那可怎么办呀？这可是我舅花了三钱银子给我谋的差事”

知客僧哭丧着说道。

卦仙儿问道：“这乌漆墨黑的，又没有蜡烛，他怎么查？”

你快点走吧，求你了，方丈马上要来了，知客僧声音透着绝望”

“我怕死哎！不敢走……你告诉我他是怎么查房的？让我来想办法”

方丈会在每个房间的枕头上摸一下，发现有头发的人立马赶出去，还要把我赶出去，因我不守寺规，我的舅舅啊，我现在只有又跟着你去卖菜了，知客僧小声哽咽道！估计这会站在门外是鼻涕眼泪一把流了。

原来你以前是个菜贩子，不知托了什么人，谋个在寺院看庙门当采购的差事，卦仙儿眼珠一转，计上心头，说道：“师弟，你先走吧，我自有办法，绝对不会让你为难，包你过关”

真的！

当然是真的，我这个人从来不骗人！

好吧，唉！看来只能死马当做活马医了。

不一会儿，咚咚咚，传来一阵有节奏的敲门声。

“”五台净云宗慧法师兄在否？贫僧妙空特来查房，打挠，勿怪！”声音干冷生涩，卦仙儿脑海浮现岀一个长期修行，刻板不闻世事的老僧形象。

“不怪，不怪”妙空师兄忠于职责，实为我辈楷模。进来吧，门沒闩！

妙空对于禅房摆设很是熟悉，虽乌漆麻黑伸手不见五指，缓步走到床前，伸手向枕头摸去。

这会卦仙儿早把裤子脱个精光，拱起屁股放在枕头上。

呦！这么滑，哇！脑门挺大！

（其实不怪老和尚大惊小怪，在他生活的世界里，每天都是念经诵佛，见惯了木鱼经书，吃的是窝头馒头，初一十五才能吃顿青菜豆腐，每个和尚头上都要受戒烫香疤，清晨刮一次头，防止三千烦恼丝长出，做功课心不专还要受师长戒尺打头，这叫当头棒喝，更有一些武僧练的铁头功，整个脑门像花岗岩一样粗糙坚硬，谁的脑壳不是疙疙瘩瘩的，而卦仙儿自幼就沒干过活，艺成后给人算命备受尊崇吃惯山珍海味，最差也是大鱼大肉，坐的是锦绸软垫，要不就是棉花蒲团，那屁股真的是白白嫩嫩，又软又滑）

咦咦咦，啧啧啧！怎么中间还开裂了，胖的，绝对是生活条件太好了，肉都长皲皱了！大地方来的师兄就是不一样，听说挂单香油钱都捐了一百铜板，够我吃五十天了（注：明朝一两银子等于一千个铜板）

唉！人比人，气死人，阿弥陀佛，阿弥陀佛……！罪过罪过，弟子范了求不得，怨憎恨之苦！众生空，万法空，无形无相，无生无灭，无始无终……老和尚赶紧念一段金刚经慢慢平复心境。

卦仙儿拱起的屁股手感太好太舒服了被老和尚干瘦枯硬的手掌摸了一会又一会，还是舍不得拿开，正感不耐，催又不能催，说又不能说，还听他嘴里还念念有词什么空呀法呀之类。心里暗暗咒骂空你妹！法你奶奶的……哪要这么久？其时正逢晚秋，夜凉似水，光屁股被冷风一吹，肚子咕咕一响，噗嗤三声，一个臭屁放出来，紧接又是两个连珠屁放出来。臭气顿时弥漫整个房间。

妙空挥手在鼻前轻拂，喃喃自语：“我说嘛，就是生活条件太好了，晚上吃这么多都打嗝了，肯定每餐吃的是青菜豆腐酸味真重！”说完慢慢退出房间。

卦仙儿被妙空这一闹，再也睡不着，天刚露一丝鱼肚白，立即向知客僧告辞。

隔了几天，卦仙儿在感恩寺吃几剂中药才把寒气驱走，整个人也精神起来，这一日在火盆旁烤火，屋内四角纯铜香炉里熏香散发出怡人之气缭绕整个房间，喝着热茶忽知客僧来报，一游方道士求见。

这道士神态和蔼可亲，虽形象枯槁，但脸上肌肤像美玉样透着莹莹之光，仙风道骨之仪，令人不敢轻视。

他进庙后一不烧香，二不拜佛而是冲着卦仙儿来的，也不拘小节，坐在火盆旁，环目四顾，微微一笑叹道：檀木床桌，红酸枝烛台，银丝无烟木炭……若我所料不差，铜炉里的熏香是南越贡品龙涏香吧？先生的生活真是堪比公侯啊！

卦仙儿见他识见不凡，所言十余件物品皆有根有据，回道：人生如梦，短暂几十载，我可不想亏待自己！今道长见我想必不是找我来喝茶聊天，必有高论教我……他惯和三教九流的人打交道，上至官候富豪下至贩夫走卒早就养成了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那一套

岂敢岂敢！

瘦道士对卦仙恭敬有加，一番客套后，才吐露了心声：

“闻先生推命极验，敢求此地老幼本年命运该死者，当有疾病者，悉以其男女姓名、生辰八字授吾。”

啥东西？

年内，长源城里生病之人、将死之人姓名及其八字。

在二人说话之际，咱插一嘴：

生辰八字，即八字，旧时人出生时之干支日期，年月日时共四柱干支，每柱两字，共八字。

民俗中盛传，一个人的八字决定其一生之命运走势。

可见，八字实属个人重要信息，丝毫不逊当下之身份证。

瘦道士想要的，就是这东西。

且，健康人的不要，专要一些或生病或将死之人的个人信息。

想干嘛？

其实，这卦仙儿纳闷：“你不占卜算命，要此做甚？”

道士讳莫如深，微微一笑：“小道，自有妙用。”

卦仙儿对道人有点鄙视不由地摇了摇头，就你这点小伎俩，能瞒过谁。

无非想获取点信息，想去相关人家做法事、度亡灵之类，整个三瓜俩枣的。这是我的饭碗，兄弟，你是不是有点过界了？

瘦道士见其迟疑微微一笑，转身在脸上轻轻一抹。再看时已经变成了千娇百媚二八年华的美娇娘。如不是身上的道袍，禅房立变十丈温香红尘。

卦仙儿嗯嗯两声，讷讷说道：“”听师父说过川西地界有门变脸易容术，是走江湖跑码头戏子们的绝活。你特来找我，究竟有何事？我只是一个平头老百姓只想过平稳的日子，不想卷入江湖厮杀。美娇娘摸着自己的脸用娇滴滴，软糯糯的声音对卦仙儿说道：大哥，丫头我好看吗？

卦仙儿不由心神一荡，虽明知这是张假脸，还是不由一阵心乱神迷。嘴里嗫嚅说不出话来。

哈哈哈，美娇娘朗笑中在脸一卷一伸又变成了那个形象枯槁的道人，用浑厚中正的嗓音说道：“”真人面前不说假话，

不才瘦道人，二十八岁，行走江湖二十年，会川西的变脸术，晋西北的口技，天竺的读心术，自创杀猪帮对于先生的相术极为倾慕，约你入盟，想和你在这长源城发笔大财，不知你意下如何？

“杀猪帮？什么意思”卦仙儿征征问道。

瘦道人背脊一挺，傲然说道：“”天下众生皆有七情六欲，有贪财好利者，有恋权追名者，有好色贪杯者，还有慕佛求道者……

只需针对他们心中的执念设下连串计谋，他们的人身财富权位皆为我所用，予取予夺。芸芸众生皆是一头头肥猪，这就是我杀猪帮的宗旨。

呦呦呦，说得真好听，胡吹法螺。骗术而己嘛，有什么了不起的。卦仙儿轻松讥笑。

瘦道人遭他i讥讽，并不着恼，微微一笑，看着卦仙儿说道：“是骗术没错，但要骗得人心肝情愿，事后还要对你感恩戴涕这才叫本事，就好像你没事的时候住在这个寺院里偷听善男信女们对菩萨的祈祷许愿，再配合你的相术，算命时自然百试百灵”

卦仙儿被他说破自己的秘密，讪讪不语。

我还知道你是城外张家村人，你家三代单传，你母亲怀你的时候，遭你那酒鬼父亲在肚子上打了一拳，早产生了你，你自幼身子弱多病多难几近夭折，你父亲三番两次都要把你丢到山里喂狼，是你那苦命的母亲舍生相救，后在你两岁的时候被你那没有儿子的师傅抱走养大，对不对？

卦仙儿大惊失色，这是他心中的绝密，自成他回到长源城无任何人知道他的来历。

卦仙儿厉声喝问：“你到底是人是鬼”

“人，当然是人，这世上哪有什么鬼，鬼不过是人杜撰瞎编出来的玩意，骗骗村野愚夫蠢妇，这你也信”，瘦道人悠然轻回道！

那你怎么什么事都知道？

我不光知道这些，我还知道你想挣够十万两银子，再隐姓埋名，远走他乡娶妻生子，对吗？

你…你…卦仙儿惊骇莫名，感觉自己在瘦道人面一丝不挂，是个透明人一样。

老哥，别慌嘛，，其实秘密说出来一文不值。瘦道人伸手轻抚他胸口，让他慢慢平静下来。

你说你在长源城十年，才挣了两千两银子，如是平凡之家，十两银子都够一家四口生活一年，可你大手大脚奢侈惯了

这离你的目标还差着十万八千里，更何况你相貌丑陋，自幼先天不足，恐怕在男人那方面的事也…咳咳…咳咳……

卦仙儿拿起桌上的景德镇名瓷茶壶倒了两杯茶，双手端着递给瘦道人一杯，喝着清香怡人的极品铁观音心境平缓下来。

你先告诉我你是怎么知道我的秘密的？再告诉我，你在这长源城发大财的计划。

呵呵呵，瘦道人一笑：“你可能身子弱，喜欢喝酒暖身，一次酒醉后被我用催眠术套出了秘密”哦，催眠术又叫读心术，可是来自天竺佛教，你想不想学？

卦仙儿奇道：你已经知道我所有的秘密，直接把我的备忘录拿走就行了，还来求我，这不是多此一举吗？

哈哈哈，我这个人有个习惯，非是人家心甘情愿给的东西，我一概不取，嘻嘻嘻，明人不做暗事嘛！

半年前在长安城找了一只猪是个富家少爷，我用丫头的身份在青楼陪了他半年，从无话可说到无话不说，我给他讲了一个非常凄凉的故事让他同情心泛滥，最后与我私奔的时候才给了我一万两银票，真是个吝啬鬼，唉！枉费我半年心血，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张银票，卦仙儿瞟一眼，是盛宝钱庄开出来的银票，整整一万两。只见瘦道人屈指一弹，银票掉入火盆中，顷刻间化为灰烬，一边说道：我对于吃鱼一点都不感兴趣，感兴趣的是钓鱼的过程，还有成功时那一刹那的快感。人生真的是寂寞如雪啊！语音转轻呢喃道：“也不知她现在在哪里……萧瑟落寞的眼神呆呆望着窗外，不知在想什么。那一刻的形象好像一个年长行将就木的老人看透世间百态，历尽沧桑后游戏红尘，睿智高人风范尽显无疑，卦仙儿一辈子都忘不了。

他目瞪口呆，那可是一万两银子？，也许是普通人一辈子，十辈子都挣不来的钱，就被他轻轻随意掷入火中化为灰烬。

卦仙儿起身对瘦道人一抱拳躬身说道：张灵儿拜见杀猪帮帮主，鄙人一定是前世敲烂了十万八千个木鱼，才能在今生认识帮主，实乃我三生有幸，愿为帮主效犬马之劳，今后不管风里来火里去誓死跟随，帮主您就是我再生的父母啊！说完眼泪盈眶！

哈哈哈，不错不错，儒子可教也！

来来来，我们好好的在这发笔大财。

卦仙张灵儿伸头过去，瘦道人忙附耳说出自己的谋划，还愿以灵验药方相赠，并极言其可包治百病。并诺如计划成功，所获巨利五五分成，

意外，没想到这备忘录竟还升值了。

卦仙儿见利心动，拿出了那本备忘录。

看，机会永远留给有准备的人。

更意外的，还在后面。

翌日，瘦道士便开始在长源城中四处游走。

可他既不化缘布道，也不设坛做法。

而是四处宣扬，他为游走人间之活无常:

奉阴司差遣，来此拘拿某某人，限时拘其至地府报到。

大白天说鬼话，如此怪力乱神之语，听者多不信，还是骗鬼去吧。

于是，街谈巷议又多了一道谈资，瘦道士已然成了众人之笑柄。

对此，瘦道士并不恼，窃喜计划的第一步已然大功告成。

他这在整啥幺蛾子？

别急，往下看。

街谈巷议正热时，瘦道士却不露面了，怕了？

当然不是，而是宅在房间里书写一道阴司牌文，准备收人。

这可是一个精细活儿：

一则选好符纸，一种专用于祭祀的黄符纸；

二则书写牌文，从卦仙儿处换来那些将死之人的个人信息；

不止于此，本地一些富商家人及子女之姓名，已添列其后；

三则加盖公章，朱砂篆文“阴司”二字，发文机构很重要；

当然，还得整点玄虚，烧残牌文，半拉卡机的，留足想象空间。

至此，你也许能品出一点味儿来了…

后，一月黑风高夜，瘦道士摸进一富家祠堂，将此阴司牌文放至香炉内，离去。

静待，好戏开场。

翌日，主家来祠堂祈告，发现香炉里被烧了一半的黄符纸上有字，拿出来一看：

张三，李四，王五，赵六…阳寿将尽，于某月某日到阴司报到。

不止这些，还有：马甲，马乙，马丙，马丁…

乖乖，咋这么多姓马的？

当然，这是马家宗祠，其为长源城中一大户，人丁兴旺。

牌文下部那被烧毁处，不知还有多少。

且，阴司公章，赫然刺目。

主家心里立时咯噔一下，有些懵圈。

为啥？其中有其独生爱子之名，马丁。

他焉能不慌。

这可是阴司催命判官发出的生死牌。

这勾魂名单，远比去侠客岛喝腊八粥更可怕，要人命呀。

“大怪异之，持以传闻于市。”

这阴司牌文，如一块石头砸进了平静的湖面，波澜顿生。

未几，这份阴司牌文中，果有两人死去。

此事立上长源城街头巷尔纷纷议论，众人在疯传，沸沸扬扬。半信半疑者居多，沒几日接二连三的又死了十几人，其中有两人还是年轻力壮的农夫上街买菜被马撞死。官府调查后确认纯属意外。

至此，众人对此勾魂名单已然深信不疑，人心惶惶。

惊骇之余，忽然想起之前瘦道士说的鬼话。

看来，他真是活无常，可来往阴阳两界，这牌文的事儿他必定知道。

凡牌文中有名者，皆来探问；

无名者，恐在焚处有，亦往问之。

此时，事态发展早在瘦道士意料之中，计划已初见成效。

众人见瘦道士对那张牌文说得分毫不差，有鼻子有眼的。

确为活无常，无疑。

嘿嘿，这是他下的鱼饵，能不了如指掌？

当然，世上有几人不怕死。

“由是畏死者问，阴司牌可计免否？”

于是，众人纷纷向瘦道士祈求化解之法，可不去阴司地府报到？

05

嘿嘿，鱼终于上钩了。

当然，瘦道士没有笑出声来，只是心里窃喜而已。

他得抻着，保持仙风道骨，保持面色淡然，喜怒不形于色。

绝不能让鱼脱钩了，这可是一技术活。

众人皆眼巴巴地渴望能指引一条活路。

瘦道士沉吟片刻，才面有难色道：“你等需诚心祈祷…我再与阴司通融一下，或可延迟些时日。”

对此，众人深信不疑。

时下东北这块儿，仍有这一习俗：

若谁家孩子冲撞了啥鬼怪神灵，啥灵童花姐之类，在十字路口焚香烧纸，祷告一番，病就好了。

当然，众人不会让瘦道士白忙乎，纷纷出银，求其去阴司通融打点。瘦道人掏出厚厚帐本把付款之人一一登记造册以免遗忘，付款越多的人，名字越靠前。

于是，瘦道士收益颇丰，收银无数。

后，其不知所踪，也许真到阴司打点去了。

谁信？

不过，牌文上的人大多没死，众人越发相信此为“活无常”打点之功。

其实，长源城有那么多人，偶尔死个把人本也正常，何况多为卧病在床者。或有隐疾在身的，被勾魂名单一一惊一乍……

瘦道士之伎俩所以能得逞，不过是利用了人之迷信、怕死之心理而已。

至于，卦仙儿与瘦道士的下场如何，众人被骗之银钱讨没讨回来，比及看破人心，那皆是无关紧要的细枝末叶了。反正长源城再无他们的踪迹，也许到其他地方行骗去了吧？也许大开教门，广收门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