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故乡在四川,丘陵地带,一个小土包多余平地的地方。
小时候,觉得“梁子”(我们那儿习惯性将山坡称作梁子)是除了天空最高的,如今离得家乡远了,走过了更长的路,看过了更多的地方,才发现,自己当时是有多天真。可是,如果当时也有人给我讲,外面的山高着呢,高耸入云,看不见顶儿呢,我觉得我也不会相信。在我眼中,我们这些梁子就是最高的,这些梁子的每个地方都有我的脚印,其他的再好我也不在乎。
那时候,一旦喜欢上了某件东西,即使别人的再好,对于自己喜欢的,也舍不得。
虽然山坡很多,但那时勤劳的祖父辈、父辈们将每一寸土地都照顾得很好,多一点耕地,家里的收成好一点,那么交完农税后余粮就会多一点,那么就能过一个好年,这时,家里的老人小孩都会很开心。所以那时候,为了争一点点土地,两家人都可能争吵得天昏地暗。现在想想,争那巴掌大的土地又能多收多少粮食呢?记得我小时候,每年收完水稻后,我就会去数一数家里一共有多少袋水稻,然后掰着手指头,去掉交的农税,算一算还能够剩下多少袋水稻,如果能剩下十四五袋,那么就能吃到明年的这个时候,如果剩不下十二袋,不知为什么,这个时候我也会觉得有些失落。剩得多,当然开心啦,因为就可以每一个月吃上一两次“干饭”(也就是现在常说的白米饭)。那个时候,没有逢年过节,几乎是不怎么吃干饭的,一般都是稀饭,但也不是白稀饭,像玉米稀饭、南瓜稀饭、红薯稀饭等等,每个季节总有能和稀饭一起煮的东西,当然米粒肯定就不多了。还别说,稀饭里放一两勺熬的猪油,加一点点盐,也还挺有滋味的。但,啥东西吃久了,都觉得心里欠欠的。后来,去了城市里,发现自己小时候常吃的这些稀饭,在城里人眼中还是稀罕东西,卖得还挺贵(有时竟然比一碗干饭贵),当时还赌咒发誓,来了城市,我就再也不吃稀饭了,后来却是被啪啪打脸了,不知怎么的,干饭吃多了,就越发想念稀饭,不知是自己的胃想念那种味道了,还是其他什么,只是喝一口稀饭,会觉得心安,可城市里的稀饭熬不出家的味道。
那时,看着一片又一片耕地,现在想想那真是一幅艺术作品。放眼望去,各家大大小小的土地交叉间隔着,整整齐齐,一条条小道错落有致,阡陌交通,路上见不到一颗杂草。说来也奇怪,一到农忙的时候,那时的小孩都会去干活,少有一整天就玩儿的小孩,不是在家里帮忙照看养的鸡鸭鹅,就是去梁子上帮着播种,掩土啦什么的。当然,我更喜欢跟着大人一起上梁子,因为那是一片天然的乐园。蟋蟀、天牛、蝉、蝴蝶、啄木鸟、马蜂窝、鸟……只要能看到的,都是可以玩儿的,即使不能玩,也得想办法把它合理利用,得玩儿起来,不然多无聊啊。这时,梁子上往往也有很多其他大人,所以小孩也少不了,帮着做农活是必须的,但探索大自然又怎么会少呢?有时候我们一大群男儿,光着脚底板,约定着先后从梁子顶儿上先后冲下去,我们的口号是:像敌人发起冲锋。这是一项痛快的消遣,两耳呼呼地刮过风,心脏砰砰地跳着,越跑越快,有时候还刹不住车,就索性一股脑儿转进旁边的玉米杆垛儿里,然后一群孩子躺在那儿,望着天空,哈哈大笑,那时的天空真好看,总觉得看不够。旁边的大人见我们又在疯,就会放下锄头,倚着把儿,站在土里朝着我们喊上一通,孩子里年龄大的每次都首当其冲,但我们也从来不在乎,或自顾自地玩着,或一溜烟儿跑远了,因为知道只要不太过火,大人们也只是嘴上说说,不会有什么的。
每次到了周末,周围的几个孩子,男的女的都有,就会约着一起去探索我们没有去过的地方,这是令我们激动的事情,但也不能声张,大人们不允许我们到处乱跑,但我们的好奇心总指使我们一次又一次越过红线。其实,我们知道只要在饭点赶回来,就啥事儿没有,当然我们也从来没想过赶不回来的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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