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十 章
在回家乡的列车上，我想着久别的小城，心里一直忐忑不安。
我想着艺校的兄弟们，他们与我度过最快乐的时光。
我想着我的初恋情人春渡，她永远是我心中最美丽的花朵。
我也想着林冰，我走的这些日子，他能不能够写出最好的诗篇。
这些都是我关心的人。
我以为今生不会挂念什么人了，没想到我想忘记的就是我牵挂的。
1
回到小城，才感到天气很冷，我居住的城市和家乡小城的温差很大。 我哆里哆嗦的走出车站，站在候车厅前想着先去哪里。我回来的消息没有告诉任何人，我想独自看一看小城的变化。自从去省城念中专后，我已经两年半没有回小城了，陌生了的小城在冬季看上去很美，变化很大。
我还没有走出车站，一群司机就把我围在当中，我周旋着想摆脱他们的纠缠。
“嘿，这不是赵行吗？” 一个带着墨镜，留着大胡子的高大汉子喊了一声。
我看了半天，没有认出是谁。
大胡子摘下墨镜，又喊了一声。
“赵行，怎么的，认不出来。”
我又仔细瞅了瞅，才看出那人。
“何青锋啊！我他妈的都认不出来了。”
何青锋打发走那些出租车司机，把我领上了他的车。
“操，二年多了，你小子还是这个德性，忙什么买卖呢！听说你被学校除名了，也看不见你，跑哪去了。”
他一连串问了我好几个问题，我都不知怎么回答。
“怎么说呢，改日在详谈吧！” 我支开了他的问题。
“上哪去，先送你回家，还是上我那喝两杯。”
“不了，先随便逛逛吧。”
何青锋在市区兜了几个圈，问我小城有什么变化，我说变化挺大，不过人还是从前的老样子。我们来到艺校门口，我和何青锋到校门口的学林酒店喝了点酒，又吃了口饭。
“想不到又来这里了，不过人却改变了。”何青锋感慨的说。
“是啊！很长时间了。” 我想起当初我们六个人，在这个酒店谈古论今，畅想未来的情景，心里不觉一阵凄凉。
“哈，哈哈哈。”青锋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我不解的问。
“想想当年，我们哥几个有点钱就来这喝几杯，有时还带上唐梦和原春画，那是多美好的日了啊！现在，物在人非啊。” 何青锋不笑了，一阵感叹。
“走，咱们转转去。”
我和何青锋在艺校转了几个来回，艺校变了。几栋楼房挺立起来，那些老建筑被拆的七零八落，原来的教室和画室空荡荡的，还没有被拆毁。 我们站在教室前。 在艺校时，何青锋最相信的人就是我，他这个人讲义气，说话有一说一，托他办的事从不拖延，我很佩服他。
“赵行，你还记得那些事吗？” 何青锋摸着教室的门框问我。
夜很寂静，校园里没有多少人走动。
“当然记得，我忘不了。”
何青锋点点头，深深的叹了口气。
“想不到终究是镜花水月，各奔天涯。”
“是啊，这是谁也无法改变的事情。”我不无感慨的说。
何青锋突然转过身，看着我。
“赵行，我一直很尊敬你，我认为你是一个有能力，有拓力的人，做什么事你都与众不同。”
何青锋说：“我们六个人中，你总是象兄长那样照顾和关心我们。你稳重大义，是个做大事的人，在我们这个朋友圈子，你虽然赶不上纪幻的才华，但是你却告诉我们许多道理，有些事你应该更明白怎么做。”
“你高看我了。”
我不知他这话是什么意思，看着他的眼神，只得点点头。 算起来我和何青锋已经三年多没见过面了，他还是象当年一样坦诚，一样爽快。
“春渡的事，你想怎么解决。”
我没想到他会提起春渡，我一时反应不过来，愣在那里。
他看着我变化不定的表情，沉思片刻。
“你和春渡都是我的朋友，我不忍看到你们任何一个人受到伤害。你也知道我将春渡当做妹妹看待，从上小学我就是她的保护神，为了她我不惜和纪幻翻脸。可你小子呢？不明不白的一走了之，让春渡好伤心啊！咱们都是好兄弟，你让我怎么做呢。”
我还是一声不吭，象是个罪犯一样听着他的数落。
“有时候我想，见着你时，一定给你两个耳光。可真的见到你，…。操，真他妈的。”
他狠狠的踢了面前的门框一脚。
我的心象针扎一样难受。
“我知道你和纪幻翻脸，也不单单为了春渡。”我说这话时，心情有些感动。“那也是为了我，你看着春渡和我再一起时，你是多么高兴。我们俩个都是你最好的朋友，能看到两个最好的朋友结合在一起，也是你认为最幸福的一件事，可是我辜负了你，辜负了和春渡的这份感情。”
何青锋说：“好，我现在求你一件事，你答应吗？”
我低下了头，‘嗯’了一声。
何青锋说道：“你去看看春渡，她现在头痛病又犯了。”
我吃了一惊，不解的瞅着他。
何青锋的眼圈红了，他继续说着：“春渡还想着你，她是多希望你能回到她的身边。”
我的泪水夺眶而出，胸口憋的象是被什么压住似的，哽咽着看着何青锋，说不出一句话来。
何青锋拍了拍我的肩头，轻轻的一笑，说：“看看她去吧！行吗。”
我拍拍何青锋，对他说：“青锋，谢谢你。”
何青锋笑笑：“朋友吗！客气啥，只要你去看看春渡我就高兴了。”
这天晚上，我在何青锋的父亲家住下，我们聊了一个通宵。
第二天，我还没有起床，没想到许波就找来了。很久没见许波了，我们俩又搂又抱的，这小子春光满面的邀请我们去他家聚会。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我问许波。
“我哪知道，我是来找青锋的，没想到碰到了你。”
许波露出了一脸顽皮像，他长着一张娃娃脸，不管是生气还是高兴都一脸的笑模样。
“今天一定给你个大惊喜。”
我报知一笑，我不相信有什么大惊喜。现在一切都不重要了，只盼着早些见到春渡。
去看春渡的想法看来是泡汤了，我和何青锋随许波来到他家。
许波走在前面，他推开门喊了声：“你们看谁来了。”
我和何青锋正好走到门口，见里面一大帮人，竟然都是艺校的老同学。 都是相处不错的同学，见面难免要问长问短，尤其是当年我在学校也算是个‘人物’，他们见到我当然要问我的现状。我无法说清楚我现在的状况，他们显得很失望，似乎象我这样的‘人物’今日更风光才对，没想到我令他们失望了。 几杯酒下肚后，我们又回到了艺校的那段时光，虽然分别几年了，但往事就象发生在昨天一样。我们吃着聊着，回忆着往日旧事，打听熟悉同学的情况。 我没想到的是原春画也在这里，刚才忙来忙去的，等上完菜她才从厨房出来。
“这不是小丫头吗？”何青锋嚷了起来。
我随声望去，只见原春画解下围裙向我们走来，喊着：“大疯子，你怎么也来了。”
“怎么我就不能来了，什么话呀！”何青锋嘟囔着。
“怎么，生气了。”原春画笑呵呵的说。
我打断了他们的对话。 “小丫头，不理我了，这半天也不打声招呼。”
原春画蹦蹦跳跳的跑到我面前，拉着我的手说：“谁敢不理采你，大疯子跟我斗嘴，都来不及问候你了，老大。”
原春画称我为老大，她认为我是‘六绝’的主心骨，她还说我做事有大侠风范。
“小丫头，两年多了，漂亮了。”
“我本来就很漂亮的吗？”原春画一脸童稚气的说。
这时许波走过来，他说：“坐下来谈，咱们今天不醉不休。”
玩过了，闹过了，高兴过了。
又平静了。
许波，原春画，何青锋，我们四个坐在了一起。
原春画问我唐梦和纪幻的去向。
“老大，梦姐和纪幻现在做什么事情呢！”
“一个做买卖，一个搞装潢。”
“他们怎么没来。”
许波接话说：“我见过纪幻，他本是想来的。可他的广告公司最近接了一宗大买卖，他抽不出身来，就赶回去了。”
“哼，没义气。” 何青锋说。
几个人只得尴尬的笑笑。
“老大，听说梦姐找了个对象，是吧！”原春画又问。
“是，学音乐的，叫洪红。”
“她在哪啊！领我去看看。”
原春画的话越来越多，我告诉她唐梦的地址，答应了和她一起去看看。
2
我回到家后，父母并没有谴责我的退学，他们只是无奈的看着我，眼神里流露出失望的神色，好像我天生就是一个无所事事的人。 我只告诉他们，我今后会努力工作的，不会给家里添加困难。 我只能这么说，虽然他们期待的，并不是这个。
可其他的，我又能说什么呢？
我是在一个下午去看春渡的，这次回来为的就是看看她。但真的看见她，又不知该做些什么。
春渡见到我并不是很高兴，她用异样的眼光看着我。
“你现在过的一定很好吧！” 她不冷不热的问。
“还行吧！”我躲避着她的目光。
“我最近又交了个男朋友，人品不错，长的也很帅。” 春渡还是不冷不热的说着。
“祝贺你。”我掩示着自己的情绪。 “我们就要结婚了。” 春渡又不冷不热的说了句。
我哆嗦了一下，改变了话题。
“听说你最近的脑病又范了，不知严不严重。”
她抬起头看着我，象看傻子一样。
我不自在起来。
“啊，我还有事，走了。”
我撒了个慌。
她目不转晴的看着我， 我更加不自在了。
“我过几天要手术，你能不能陪陪我。” 春渡还是目不转睛的看着我。
我答应了她。
几天来，我一直陪着春渡。 我们很少说话，我看她，她看我，象是两个木头人一样。
春渡做手术那天，有很多朋友都来看望她，但始终没看见她男朋友来过。 我问何青锋，何青锋告诉我，那小子是个经济学硕士研究生，现在很忙，春渡也没有通知他。 何青锋还说，不来更好，省的烦。 转眼间又是几天过去了。 这期间我除了陪春渡外，就和原春画去郊外游玩，闲暇时许波、何青锋我们还会喝几杯。
许波走的那天，我和原春画去送他，何青锋把我们送到车站就办别的事了。
“赵行啊！有些话我也许不该说，不过咱们都是哥们，说错了你也别介意。”
许波诚恳的看着我，目光露出关切。 我的心里一股酸酸的感觉，能有许波这样的朋友我很感动，他总能够在关键的时刻帮你一把，但我怀疑，他是否真的了解我。
许波也看出了我的心里活动。
“我们都老大不小了，以前的那些想法都是年少时的冲动。你看看这个世界吧！人们都在忙些什么？你若不跟上，迟早会落伍的。”
我沉默了一会，问许波。 “是不是纪幻把我的状况都告诉你了。”
许波叹了口气说。 “他不告诉我，我也猜的中，你那眉宇间的傲气，言语中的执着，透出了你的心思。”
我点点头，算是答复了许波。
许波摇摇头，看着我。
“我的话你或许不会赞同，可你应当考虑考虑你现在这样的状态，会是什么结果。”
我的心一凉，然后一股热血涌了上来。
“对，许波你说没错，这个世界所有的人都没错，就我们这些死不悔改的人错了。”我显然有些激动，我压了压情绪接着说：“有些事必须是有些人去做的，否则这个世界会缺少一些东西。”
我觉得没有必要解释我的行径，我只是这个世界上的一小部分人，我要面对的是一大部分人，我说过这是一场斗争，这场斗争永远继续着。
许波微微的点了点头，他说：“我能理解，不过一个人的能力是有限的。人们会逐步的世俗化、金钱化，什么信仰啊、理想啊都会变的可笑而且亳无价值。”
我闭上眼睛沉思片刻。 “到处都是陷阱，不管从事什么。自由、事业、家庭、欲望，一个个陷阱，我们走在上面如履薄冰，可我们必须走下去。”
“我支持你。” 许波走后，原春画逗我笑，我没感觉，总是板着睑，原春画就突然冒出了这么一句。
“支持我什么？” 我问。
“什么都支持你。”
什么都支持我，我不太懂。
原春画看我奇怪的样子，“呵、呵、呵”的笑了起来。
“还是那句话，我们都有独立存在的价值，这就是你对自己选定目标的不懈追求。” 原春画说：“人吗！都有不同的性格，选择吗，当然不同了。”
哈哈哈！ 我们俩都笑了。
3
我送完许波回到家，王建明和古鹏就来了。两个人没有什么变化，只是王建明消瘦了些。
“干什么去了，这么忙，连个人影都看不见。” 王建明看到我，就大呼小叫。
古鹏只是点点头，礼貌的问侯了一下。
“怎么，混的不错吧！” 王建明问。
“还中，就那个德性吧！”我回答。
王建明脸上挤出点笑容，喝了口水，他一脸不相信的神情，好象我一定会出丑似的。 我拿起了烟给他一根，点燃，问了他一些学校的破烂事。 古鹏在一边只是看着我们，不塔一言。 他这个人不抽烟，不喝酒，唯一的爱好就是玩玩电脑。
“什么时候上学，我送你们。” 我问王建明。
“你省了吧！，我们今年在家找单位实习，估计也他妈就这个样子了，现在大中专不包括分配，全凭自由竞争。” 王建明感叹的说。
我没嗞声，王建明见我不搭话，又补了句。
“这可满你心意了，反正你早就有不念的打算，要不也是没着没落的。”
我假装苦苦一笑，回答：“我早就没着没落了。”
“今年干什么去。” 古鹏突然问我。
“还是出去闯闯，哪儿有人走的路，就住哪去。” 我说。
王建明撇撇嘴，没说什么。
古鹏点点头。
他们并不明白我这闯闯是什么意思，这话听起来有些投机的味道。
晚上我们三个人又喝了不少酒，谁也没提起那些不高兴的话题。
他们走时，王建明习惯的说了些告别的话，古鹏拍了拍我的肩膀什么也没说，这让我想起当初退学离校时的情景。
4
转眼间半个月就过去了，我准备回到那个城市。
林冰不知怎么样了。
何青锋劝我去看春渡，自从送完许波后我一直没去春渡那。
春渡家只有她一个人，睢一的亲人爷爷出去做小买卖了，她是三天前出的院，手术很成功。
我的到来，她并不感到意外，或许何青锋早就告诉他了。
“你能不能留下来。” 春渡盯着我，一字一句的说。
我没有吭声。
春渡神情复杂的看着我，紧接着问了我一句。
“你是怎么想的。”
我看了看春渡那苍白的脸，清醒意识到她在等我的答复，我不知怎样回答她。
“我越来越看不透你了，你还有什么话不能对我说的呢！”春渡眼神中露出迷惑不解的神情。
我的心绪转动着，我无法再回避她的问话。
“我没由理由留下来，我……” 我还是不知如何同春渡谈起我们的事，谈起我那虚幻不定的梦想。
“没有理由。”
春渡皱起了眉，惨然的笑笑说：“三年多了，你就这么一句话，算是个结束吗？”
我叹了口气说：“这么长时间了，你还记在心里，何苦呢！”
春渡听后冷冷的看着我，冰一样的眼神让我看着不寒而栗，在她面前我无言的低下头。
“想不到你还是这么自私。” 春渡轻蔑地笑着。
“我知道我很自私，配不上你。” 春渡的话触痛了我，我勉强轻松的解释着。
春渡看着我，她并不满意我的回答，杏目圆睁地大声说： “赵行，你这个人怎么这么好面子，执迷不悟，自高自大，难道你就不知道反省反省吗？”
她这么一说，我呆在那里，不知说些什么好了。 我瞬间想了许多问题，我是留下来还是去追求更广阔的世界，两者可并不矛盾啊！
不，我不能葬送春渡的幸福，我可不是一个能够安稳生活的人，难道让春渡陪我一生奔波劳累吗！我痛苦的问着自己，我伤痛的下定了决心，不能，不能。 我想着这些心事，脸上却一点表情都没有，我不能让春渡看出我的想法。
窗外飘起了飞雪。
雪总是说下就下，那一片片雪花飘飘荡荡的，像是白色的精灵，让每颗脆弱的心寂然欲动。
“你又在想么？”春渡悠悠的问。
“下雪了。” 我怅然若失的回答着，眼睛还是瞅着窗外。
她轻轻的走了过来，和我肩并肩地看着外面的世界。
“我们这是何苦呢？”我悻悻地说。
“你还是要走的，对吗？” 春渡转过身，面对面的问我。
我艰难的点点头。
春渡突然抱住我，泪水夺眶而出。
“赵行，别离开我，我多么希望你能留下来啊！” 我望着她那苍白的脸庞，心都碎了。
我还能拒绝吗？
外面的雪越下越大，远处的行人孤独的走着。
我踏着雪‘咯吱’‘咯吱’的向前走着 。
我喜欢雪，我喜欢她的洁白，她的韵律，我也喜欢在雪中漫步，有一种心旷神怡的潇洒。 小时候常在雪野中追逐、游戏，白白的雪是多么纯洁啊！
可现在白的雪，也不再纯洁了。
世俗玷污了我们，一颗肮脏的心看见任何纯洁的东西都不觉的是洁净的。
我的心不在有少年的天真无邪。
从春渡家出来，我的心里千头万绪。 我又一次期骗她，我还是要走的，茫茫无归期。 不知这是善意，还是自私。
我默默的走着。
雪越下越大，我的感觉越来越冷，这种感觉我只是在远方城市的广场过夜时体会过。
人啊！不知道珍惜。
当理智与良知占据上锋时，你会怎样选择。
故事并未结束，他还会远继续下去。 我已经错过了，如今我又错过了，上天没有亏待我。 如果我的一生注定得不到我心爱的人，我会说：我无怨无悔，这是我自己的过错。
心中的人儿，爱你日日夜夜。
5
时间是一条流逝的河，她无边无岸，我们在上面飘啊飘，不知飘向何处，也不知为什么要不停的飘。
现在我决定不在象往常那样漂泊，我离开了漂泊的队伍。当我远远的看着随波逐流的队伍时，才发觉还有另一种可能，这条河有无数种意义。
有些事情，你生下来就懂得了。
有些事情，你是在无意中懂得的。
不管如何，你或许在某时会恍然大悟，原来生活就是这个样子。
你会害怕，你真的会害怕。
这种害怕的感觉会陪你到老。
有时候会想，去他妈的吧！ 有时候会想，我什么也不相信了。
有时候会想，我要做我自己。
对，做我自己。
＜第十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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