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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隙碎笔》:唯行走是其家园

《病隙碎笔》:唯行走是其家园

作者: 远情 | 来源:发表于2018-05-28 22:05 被阅读184次

    我打开一本书,一个灵魂就苏醒。

    史铁生在《病隙碎笔》中构筑了一个极其宏大广博的概念,读者初次接触会有一种找不着北的感觉,循着他的指引渐入佳境后,觉得他写得是真好,可究竟好在哪里,又没办法确切说出。

    一个身患重病又身有残疾的人,仅靠着难熬的透析来维系生命的长度,苦难就那么轻而易举地给他施加了一个“更”字,仿佛不把人逼到绝路誓不罢休。命运的铁拳抡圆了胳膊,重重地砸在那具孤苦的躯壳上,不妨却扑了个空,被摆平在那道淡然微笑的弧度下,《病隙碎笔》以先生的一句“你能够与我一同笑看”开始。

    于是,你像是受到某种感召,一篇接着一篇看下去,听他娓娓道来,循序渐进的六个章节,零零散散的几百个小段落,涉及到人生、苦难、信仰、爱情、艺术、道路等方方面面的思索,细致到心流在辽阔无边的黑暗中奔突和领悟,妙不可言。

    因着年龄、经历、心境、悟性的巨大差别,我很难在字里行间产生共鸣,渺若一粒尘埃又囿于眼前福乐的这一个我,做不到与先生超脱的灵魂来一次对话,唯拿出小学生的认真诚恳,俯首细听教诲。

    痴心与生俱来,明哲当然是后天的事。这样一来,我也能为自己不完全看懂书里的内容找到了开脱的理由。我仅有一些浅薄的认知和简陋的理解,先生的思想光辉一如浩渺无垠的星辰大海,我自在游历,拾得只言片语,亦是如获至宝,受益匪浅。

    所以,这就是读书的现实功用,只需要花出微不足道的一点钱,就能把别人一生的研究成果、人生感悟、生活经验等等全都获取。

    先生说:“仁慈在于,只要你往前走,他总是给路。在神的字典里,行与路共用一种解释。”相比先生遭遇的病痛折磨,我们的平凡也成了弥足珍贵的幸运,但是,正因这幸运于我们唾手可得,反倒让人轻视甚至忽视了生命的意义。

    人生是个漫长而未知的过程,世界如此之小,我们注定无处可逃,不期而遇的除了美好和惊喜,往往还少不了坎坷和挫折,人有一种坏习惯,记得住倒霉,记不住走运,固生而为人,免不了一生与痛苦做邻居。

    "人定胜天"是一句言过其实的鼓励,"人是被抛到这个世界上来的"才是实情。生而为人,终难免苦弱无助,你便是多么英勇无敌,厚学博闻,多么风流倜傥,世界还是要以其巨大的神秘置你于无知无能的地位。

    众生皆苦,苦不堪言,于是,要有神。“神”是个很玄乎的概念,没事儿的时候大多数人都想不到他,有事儿的时候却都要争先恐后地寻找,有没有用暂且不论,心里好歹能得到宽慰,才勉强生出些不可思议的耐性,能与任何祸福做无尽之周旋。

    这是纠缠在名利场上我等俗人所信之神,并非史铁生信仰的真意,他认为,许诺福乐原非神之所为,乃人之所愿,是人之贪婪酿造的幻景。

    上帝不许诺光荣和福乐,但上帝保佑你的希望。人不可以逃避困难,亦不可以放弃希望。恰是在这样的意义上,上帝存在。

    希望是一片无形无相、无边无际的旷野,除了希望自身携带的微弱光亮,什么也没有,想要也没有,另一方面来说,希望无处不在,在人间,在你心上,在你度过每一个漆黑长夜重又见到喷薄而出的太阳时。你若永远地行走在路上,你便随时都在它的光照之中。

    其实,这有些虚无,神既不给人事先的允诺,又无需事后的恭维,那神到底算什么,要神有什么用?远不如佛教的“福不唐捐”来的合人心意,说是你对如来、诸菩萨的善念信力不会是白白无意义的,都会得到福果相应的。然而,存了这样的心思,人的信仰就不再纯粹,如愿以偿固然皆大欢喜,可世事偏不叫人称心如意呢,人岂不是要怀疑神,甚至咒骂神的徒有虚名了。

    史铁生的智慧在于,他一早就想清楚了一切,以苦难去作福乐的投资,或以圣洁赢取尘世的荣耀,都不是真正的信心。唯有不奢求,不评判,不避迷茫,不拒彷徨,不惜破碎,秉持爱愿,追寻心魂。

    这爱,不单是友善、慈悲、助人为乐,它根本是你自己的福。 这爱,非居高的施舍,乃谦恭地仰望,接受苦难,从而走向精神的超越。

    有了这爱,众生皆神,不拘于肉体的生老病死,跳离出个人的利害得失,超越了时空的无常变幻,把自己当做一个音符放在人类生命之歌的交响中,人类的繁衍和新生不止,这样的歌唱和传递就不会停。

    他以一种锲而不舍的顽强和坚忍笔耕不缀,与死亡不羁地展开游戏,坚定地向存在的荒凉地带进发。从不放弃,对自己的思索,对自己的真诚,艰难地从生存的窄缝里走出来,带着豁然开朗的喜悦,一如既往地思考着生与死、残缺与爱情、苦难与信仰、写作与艺术等重大问题。

    你要爱就要像一个痴情的恋人那样去爱,像一个忘死的梦者那样去爱,视他人之疑目如盏盏鬼火,大胆去走你的夜路。

    你看,他不光有睿智慧眼,也有蓬勃生机,有大爱无垠的宽厚,也有一往无前的勇气。他不光能平和的思辨,也能热烈的鼓励,能给你温柔安慰,也能给你拨开迷雾。

    这种九死不悔的爱啊,不止是爱,可以是任何深爱的事物,诸如,曾念念不忘而又不敢惊扰的梦想,只要你存了上述的信念,梦想的不灭就会为你开启无限可能性。

    2002 年,史铁生获得华语文学传媒大奖年度杰出成就奖,评委会的授奖辞如是说:

    他体验到的是生命的苦难,表达的却是存在的明朗和欢乐,他睿智的言辞,照亮的反而是我们日益幽暗的内心。

    史铁生写过一篇小说叫《命若琴弦》。2010年12月31日,是史铁生的“弦断之夜”。史铁生之后,谈生是奢侈,谈死是矫情。人间不过是他寄身之处,银河里才是他灵魂的徜徉地,以身外身,做银亮色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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