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收: 种瓜记
我家门前有块五、六米宽，十多米长的空地儿，因为当时盖房子的好土不够用，所以这里垫的都是砖瓦石块一类的建筑垃圾。我又不是一个十分细心的人，种的菜和花都焉焉的，总也长不好。
然而有一年，我栽了几株南瓜，没想到这东西不择地势，不嫌贫瘠，长得空前地茂盛。到最后，从东到西把整块空地都铺满了，让我的心情整整欢喜了一个夏天——啊，不！还有一个秋天和冬天！你说有什么能让一个人高兴这么长时间？
春天刚到，邻居就把门前青草除净，整好了菜畦。知道长菜不行，草我也干脆不拔——看着那些鲜嫩的草芽，感受着春天一步步走近，也不忍拔掉。更何况间或还有几支蒲公英，擎出几朵嫩黄的小花，纯净得不沾一丝灰尘——多美啊！
等邻居家的菜苗苗出土的时候，我才拔掉那些草，栽上番瓜。光秃秃一片空地只栽了几棵，真的不好看，可是没办法。
雨水渐渐多起来，夏天到了。渐渐渐渐的，你会发现，那些瓜蔓岔出了好多头，已铺满了整块空地，没一点裸露的地方了。有时还要把探到路上的嫩稍拾到一边，以免踩烂。早上，总有几支鲜艳的花儿在绿叶丛中娇美地开着，叶片上沾了露水，扣花的时候把裤腿都打湿了。
晚上坐在门口乘凉，看叶子在月光下影影绰绰地摇摆，象面对了一个碧波荡漾的池塘。
每天都有花开，每天都有花谢。花谢后，那些带着茸毛的小瓜扭子一天天长大。真奇怪，这么贫瘠的土里，它怎么能长这么大？一个个腆着肚皮，象灌了一肚子的水。
一、二、三、四……儿子数了数，大大小小竟有几十个！那藏在叶底下的，皮已经老绿，挂了一层白霜，足有七八十公分长！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见，真让人惊喜。
陆陆续续分送了一些给邻居、朋友。秋天直到瓜蔓开始枯萎，瓜皮上全都挂了白白一层霜，我才恋恋不舍地把它们收到屋里来，竟还有十几个！
就在这时候，姐姐来我家待产了。因为姐夫在外地出差，大孩子又住校，不放心她一人在家，我家离医院又近，所以就把她接来了。她一进门，看到地上的一堆南瓜就乐了。她又熬汤又蒸块，还煮熟了和白面活在一起做南瓜饼，一天到晚忙忙碌碌地搞起了南瓜宴。那几天她鱼肉不大吃，这些不值钱的东西却吃得津津有味。我有点担心她营养跟不上，就跟她开玩笑“你别光吃这个呀！将来让我外甥知道要埋怨我的!”她就说“你懂什么，这才是天然的好东西呢！”
姐姐很爱干净，也勤快。在家时无论地里的活多忙，回到家再晚也要把地扫扫，里里外外拾掇干净。伺弄庄稼，伺候牲畜都特别上心，她虽然上学不多，却是一个懂得把最普通甚至是清贫的日子过得有滋味有格调的女人。邻居们在一起总开玩笑说她:“看看人家，人虽瘦巴狗也大胖胖牛也大胖胖！咱们人胖得顾应（方言:活动）不动，却是狗也瘦牛也瘦！”惹得大家一齐笑。
她在我家住的那段时间也闲不住，我不在家陪她她就自己找活干，倒象是我们的临时保姆，弄得我心里很过意不去。因为姐夫在外地，我应该多照顾一下她才对。她倒反过来安慰我“我得多活动活动，要不将来不好生！”
我只好随她去。
种瓜得瓜，种豆得豆。
月底的时候，姐姐上医院生下了一个结结实实，齐头齐脑的小子，我悬着的一颗心也终于落了地。
她撒在空地上的瓜籽在春天又发了一片，留多了长不开，我只能选择留几棵健壮的，其余的都间去。
今年夏天的雨水大，南瓜蔓更是乌乌央央齐刷刷挺进到了邻居的地盘里。那一天我欲把它们扯回，邻居却说“没事的，叫它爬吧！”一句话，使得我心里暖融融的。
想想这些在我的粗心中长大的南瓜，其实一点也不粗笨。在那些看似平淡的背后，有许多我们不知道的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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