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不不不不不不热
风吹麦浪又是一个秋天,天高云淡,凉风习习,蔚蓝的天空中残存着几团被风搅碎的浮云,像蛋汤一样,丝丝缕缕,仅是依稀可见,再不如夏日那般紧紧抱团,遮天蔽日。
这样的天空,是明媚的,也是亮堂的,就像农人美滋滋的心情一样。这样的天空,看起来就更高了一些,像是农人高高挺起的胸膛,兴高采烈。
秋天,意味着收获,意味着麦浪滚滚,意味着硕果累累,意味着苦尽甘来。
这样的秋天,我并不陌生,二十年如一日,蓦然回首,仿佛我还是昨日那个在金黄谷堆旁咿呀大哭的稚子,在秋风中,哭声随着麦浪一波一波传的老远。
父母在田中挥汗如雨,镰刀挥舞的飞快,左手抓着麦杆,右手轻轻一勾,麦子就被割了下来。手中的一把把麦子,转眼成了一个小小的麦垛,一行行整齐的排列着,在夕阳下闪着金灿灿的光芒。
故乡四季分明,对于这一点,我是极爱的。我总觉得,秋天就该有个秋天的样子,不似盛夏般炎热,也不像冬天般严酷。而这个样子,我只在故乡才有幸见到。
秋天是温和迟缓的,像个暮年的老人,拖着沉稳的步伐,不急不缓,徐徐掠过每一块田地。所到之处,果子双颊泛红,麦穗佝偻着腰,玉米抱在了一块儿,西瓜腆着大肚子,农人咧着嘴笑了。
这样的时光里,适合托南去的鸿雁给远在天涯的情郎寄一封锦书,却终将难抵寂寞,帘卷西风,人比黄花瘦。
秋天是萧索凄凉的,万物失了生机,树叶被残忍的从树上剥离,花儿被抽去了斑斓的色彩,只剩了一幅残败的景象。就连往日活蹦乱跳的蚂蚱,都被晚秋禁锢了腿脚,瑟瑟地躲在枯枝败叶里,蔫蔫地噤了声。
秋风是个狠角色,虽不像冬日的寒风一样凛冽刺骨,却也足够清冷无情。丝丝的秋风,调皮的钻进人的薄衣,吹得人打了个寒战,在这夏末秋初之际宣告着自己的地位。
姑娘们开始遮遮掩掩,收起了飞扬的裙角,褪下了撩人的短裤,绑起了飘逸的黑发。早晚出去,都得搭一件外套,不然可是受不了这秋风的“抚慰”。
所以年轻人是不喜欢秋天的,较之秋天,还是火热的夏天更能发酵青春故事。
每到秋天,那句流传了很久的“秋风凉,想亲娘”不由得扑上我的心头,惹得我眼中双泪落下。这世上知你冷暖的不仅是自己,还有母亲。
秋天开始,母亲的针线就开始飞舞了,薄薄的针织线衣开始上身,御寒的棉衣也开始做了。一针一线,密密的针脚里,藏的全是母亲从春到冬四季不绝的爱。
在北方,每当秋风吹起,凉意袭来,我们便知,是秋天来了,即使不用翻日历也能感觉的到,这秋风便是秋天的信使。
向日葵小时候总觉得秋天乏味,自古逢秋悲寂寥。年纪大了才发现,秋天也别有一番风味。秋天像个迟暮的美人,风韵犹存,长得十分耐看,越品,越能发现其况味。
暗黄色调的秋天总能让人莫名安逸,不急不躁,不争不闹。宠辱不惊,闲看庭前花开花落,去留无意,漫随天外云卷云舒。
饮一杯秋菊,喝一碗风霜。桌上的《红楼》蓦地被风吹到了三十八回:《林潇湘魁夺菊花诗,薛蘅芜讽和螃蟹咏》。秋菊正开的浓郁,桂子飘香,贾府众姐妹吃着油乎乎的螃蟹,在园中吟诗作赋,与秋风对饮,与天地同乐,菊花和螃蟹平分秋色。
潇湘妃子那句“毫端蕴秀临霜写,口齿噙香对月吟”久久萦绕心头,这是怎么的才情,怎样的柔软细腻,才可以临霜写、对月吟,一个口齿噙香,缠绕着诗句,锁住了月色。
秋来的快,去的也快,从九月开始转凉,十一月就该是冬天了,不似冬夏一样漫长,绵绵无期。秋让人无暇愣神,只是匆忙的收割、收获,一刹便斗转星移,雪落青天。
秋风不减,我的脚步亦不停,我在初秋的傍晚漫步田野,听杨树叶子哗哗的抖动,嗅百草枯绝甜淡清香,看落日余晖染满山野。
蛙声远远的消绝,蝉鸣知趣的打住,我也默默不说话。
远处的向日葵开的烂漫,金黄色的花瓣铺满田地,天空是淡淡的紫色,南下的雁群一会排成“一”字,一会排成“人”字......
我神情恍惚,仿佛回到了年少时,独自漫步在铺满向日葵的田野中,我躺下,周围,花落了一地。不,是秋刚好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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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沧海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