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我第一次向您写信,也将是最后一次,我很荣幸能在生命的前二十年与您生活在同一颗星球上。我曾幻想是否有一天能亲眼见到您一面,也曾期盼自己能够真正读懂您的理论,如今,前一个幻想已经破灭,而后一个期盼却还遥遥无期。
我来自古老而又繁华的东方大国——中国,这里的人们大多不相信上帝却信任科学,大多为祖先传承的文明自豪却认可西方的文化。因此,当我三四岁还在看动画片的时候,就知道黑洞的存在,知道我们所能看到与不能看到的群星中也许有与我们相同的生命,知道在遥远的西方有一个老人虽然几乎完全瘫痪却还在思考地球的未来。
天才、残疾、星空、时间,这些词在我记忆中的最初含义都流淌着您的影子。
在生命的前十年,我坚信人类正带着星球向更好的未来发展,有您这样的科学家在不断探索更多宇宙的奥秘,有越来越和平和稳定的世界,人类会把地球建造成更美好的家园。那时候,我希望以后在大学里学习数学,能研究更多生命和自然的真理;或者学历史,在废墟与典籍中寻找人类一路建立文明的痕迹;再不行就开公司做个老板,反正是这么好的时代,做什么都是极其圆满的一生。
后来,我发现自己错了。这仍然是一个幸福与痛苦交织的星球,有人拼命夺取资源却毫不满足,有人生来就要在死亡的边缘挣扎。饥饿、疾病、战争、歧视,人类为了私心在伤害人类,甚至是这个曾经万物和谐的星球。您说,远远不用等到太阳衰退,地球的毁灭就在未来的不远处,而人类就会灭绝。得知我们的物种终将灭绝,我们曾经热爱和依赖过的一切都将不复存在,这一事实并不比自己会死的归宿更容易接受。
我读了您的《时间简史》,基本都看不太懂,能记住的只是时间与空间奥秘的一些凤毛麟角,可您的著作仍在全球销售了上千万册,尽管大部分人可能都理解不了您的精髓。我想,大家想看的不只您的时空与理论,更多的是想了解我们这个时代的灵魂对世界的思考。您的书中虽然都是对真理的探索,但却满满蕴含着人类的情感与智慧的光芒。王尔德说:“我们都生活在阴沟里,但仍有人仰望天空”,借助您的眼睛,我不只是看到了璀璨的星空,还有星空深处道德的伟大与爱的永恒。
“哈姆雷特是完全正确的。我们也许是被束缚在果壳之中,而仍然自以为空间之王。”在《果壳中的宇宙》里有这么一句话,我感觉,您在写这句话时不像是一个科学家,更像是一个和我们一同活在“果壳”里的人。在爱因斯坦和您等许多杰出科学家的启示中,我觉得人类最大的困境不在这庞大而令人畏惧的宇宙里,而在人们细微的内心深处。只有让善良、信念与爱注入每一个人心中,人类才有可能告别终将毁灭的未来,为此,我放弃了对自然科学和历史等学科的喜爱,也抛下了做个盛世逸民的念头,一心钻入文学的海洋,希望可以靠更多的《哈姆雷特》改变未来。只可惜,我一本书还没写完,就得知了您过世的消息。
1942年1月8日,您出生于伽利略逝世三百周年的这天,2018年3月14日,您又在爱因斯坦生日这天离开了我们,和爱因斯坦在同一年龄去世。命运很残忍,让您七十六年的时光大部分都以这种状态活着;命运又很友好,让您看到了很多我们一生都看不到的风景。作为无神论者,我不相信会有天堂让您安息,但作为一个人,我又真诚地祈求您的灵魂再也不用遭受身体的折磨,祈求有更多人能接替您的脚步追求真理的彼岸。
真诚地希望人类能真正接近那璀璨的群星,希望这颗星球不会像您说的那么脆弱;希望人类世界能真正迎接和平与安宁。人类虽然失去了一个霍金,但肯定不会失去对星空探索的渴望。
祝您一路走好。
(编辑/嘉轩 作者/嘉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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