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师傅】
刚刚进入2018年没几天,麟城的人们从电视广播和手机里就接连收到了天气预报,说鲁西南有大到暴雪,而且先是雨加雪,气温下降到九度十度;徐师傅走出来,到院子里张望,他抬头呆呆地看天上,他看到天有点阴沉,空气里弥漫着潮湿,他摸出手机给钱老板打电话,低头看着身边公鸡追母鸡,徐师傅还咳嗽了两声,他说:“钱老板啊,明天我到号了得去干个活啊!你看看这天气预报说下大雪,明天去不去啊?”钱老板在电话里也拿不准咋说:“老徐啊,看情况吧,不下雪就去吧,等我电话呗!”“中,中啊,”徐师傅还点下头,看了一会儿自己手机,确定是挂断了电话,他才又看看天,回屋里做饭。
徐师傅51岁,头发几乎全白了,他父母先后因病去世,他的姐姐也嫁到离娘家二十里的一个乡镇上,平时不咋回来看望徐师傅,只是偶尔打电话询问有没有事,叮嘱徐师傅自己照顾好自己,病了及时看,冷了多穿衣服着厚实点;说实话,徐师傅不咋去姐姐家,他在农历的二、五、八准时摆地摊去修鞋,附带着修理拉锁和摁扣,别的师傅还会配钥匙,补塑料盆,可徐师傅不会,他就会叮当响砸鞋掌摇机器缝针上线,每个集市上徐师傅也挣个五六十块钱,他只要开张了就准时去商店买包烟,点着烟巴塔巴塔抽起来。
徐师傅经常咳嗽,这肯定和他抽烟三十年有关系,他有他的苦啊!五十多岁了,他还能活二十年吗?他连女人都没有碰过,他从三十熬到了四十,从四十熬过了五十,他一想到以后自己久病在床,无依无靠,那时的悲惨人生多凄凉啊!于是,徐师傅在夜里哭过不止一次,他睡觉也经常失眠,一年年,一天天徐师傅白天等天黑睡觉,睡到床上又等着天亮,再后来他就喝酒,喝了酒就睡觉踏实了,不失眠了,有时候喝多了他就给姐姐打电话,他没有别的号码,他只有姐姐的手机号码,他喝多了打电话给姐姐说了什么,第二天徐师傅也想不起来了。
阳历一月六号,晚上徐师傅看完电视台的天气预报就去床上躺着了,他想着如果去血站卖血,明天就可以买双厚厚的皮棉鞋,还可以买件非常光鲜好看的棉衣服,他要让那个看不起自己的二狗子和光头看看,自己不是没有钱,自己不是穷得叮当响的光棍汉;徐师傅这样想着,他又想到了那个寡妇,那个东北娘们,“呵呵,俺也很时髦!我靠!”徐师傅自言自语,有只老鼠仿佛听到徐师傅说话,它从床底下这头窜到了那头。
下半夜三点钟,钱老板打电话来了,“老徐,快起吧,还到汽车站那里接你。”徐师傅答应:“好哩,好哩,没下大雪吧?”“下个蛋啊,没下,快来吧!注意安全啊!”钱老板挂断了电话。
徐师傅急忙穿衣服,去厕所方便,然后回屋里提着暖水瓶倒水喝,他每次去卖血就在家先喝两碗水,这样在机器上干活快,血液里水分多,他就感觉好些。喝了水他就摸索着开自己那辆破摩托三轮车,戴上黑线帽子又戴上手套,徐师傅“突突突”开车出了村;他看了一眼天上,没有星星也没有月亮,啥也看不到,他感觉还是有点潮湿,他想到了自己为啥忙得忘记擦擦脸了,他想着,好像昨天和前天就没洗脸了。
他经过的村子里,公鸡开始打鸣,狗子也旺旺狂叫,破摩托半个烟筒没有了,声音在夜色里传得特别远,当徐师傅到了汽车站时,他远远地看到了钱老板的面包车在公交站台那里,他把破摩托三轮锁在加油站旁边的摩托加油区,小跑着到了面包车旁,钱老板开门下车,照顾徐师傅道:“老徐,来的不慢啊!”“嗯,嗯,怕你们都等俺啊”,徐师傅刚上车,钱老板就“咣当”关上了后门。
那一天,当徐师傅下了血站的二楼,手里攥着300块钱时,脸上荡漾着幸福的笑容,他想到了买衣服买皮鞋买瓶酒喝,他想着要去买半个烧鸡再买一条自己最爱吃的糟鱼……
在血站的院子里,徐师傅猛抬头,他感觉到了一点儿凉意,天上真的在下雪了,别人都掏出手机拍飘落的雪花,他却不愿意看到;他昨天关心天气是担心不能到血站卖血,而真的下大雪他也不欢迎,他就好几天不能出地摊挣钱了,于是徐师傅交给钱老板车费时,说了句:“下雪了路滑,开慢点吧!我靠,别下啦!”钱老板接过钱,歪着嘴笑嘻嘻:“老天爷爷听你哩!老徐说了算吧!”一车人跟着哈哈笑。
就是那一天,徐师傅晚上喝多了,他的电视机一夜没人关上,他嗓子疼得难受,他从水桶里舀凉水喝,第二天中午他才醒来,没走到院子西南角厕所里,就拉了一裤裆……
【徐师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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