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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最美的红尘里,与灵魂相伴

在最美的红尘里,与灵魂相伴

作者: _老猫_ | 来源:发表于2017-04-18 00:12 被阅读789次

                                      北京

           北京很小。

           印象中的北京,只是一个大裤衩,还是擦肩而过,没有细看。

           那天开着老董的车,送一个友人回家,远远望见大裤衩,眼角扫了一下,隐约看到它在落日余晖的天空下耸立着,默默无闻,没有音符和节拍;也没有新闻和抗日;更没有广告和肥皂剧,就那么安静地摆放着,告诉所有的人:这就是北京。

           来北京多天了,只限于奔波在几条道路之间,所见所闻跟其它城市一样,井然有序且没有喜怒哀乐。每天早上把我从春梦中敲醒的,不是理想,而是尿。

           每天早上懒懒地睁开眼睛,看着蓝蓝的天,仿佛重新回到了稚气未脱的那个年代。那时,我们把每一次的课堂私语、每一次的放学同归、每一次的同进教室,甚至把每一次的共同迟到,都称为爱情;那时,我们对好坏的区分如此简单明了,谁对自己好就是好人,哪个老师批评过自己就是坏老师,这种懵懂的情怀,就是纯真。

           随着年龄增大,我们逐渐变得世故,我们能看透餐厅里的两人是真爱还是幽会;我们能分清朋友之间是君子之交还是利益所往,因为我们成熟了,我们懂得了保护和包裹自己,我们身上甚至长出了刺,唯独我们失去了童心。

           人生固然是用来享受的,来到这缤纷的世界,就拥有了日月精华的沐浴,四季旖旎的交错。可是,在日复一日的光阴里,不经意间,人们在快乐中派生出烦恼,被生活琐事禁锢,让人情世故所困,心灵的枷锁日趋沉重,致使人生黯然失色。

           生活本身就是得与失的衔接,再平静的日子,在风的呼唤下,也会泛起层层波澜;沉稳的山脉也总会在起伏中延绵,说不定还会有山崩地裂的壮观;江河无论何以柔弱,也总要承载万吨巨轮的乘风破浪。人生本来就是一种负担,人生不满百,又何去常怀千岁之忧。

           在北京的日子,生活很懒。有次跟两个友人在什刹海岸边吃着罗刹国冰块,嘻嘻哈哈地聊着天,突然竟觉顿悟了,放下了人世间的悲欢离合、红尘琐事、机缘巧合、时运造化、林林总总,人生立刻变得简单透明起来,理想、追求、目标、欲望以及价值都成了无足重轻的外衣,在湛蓝的天空下被阳光层层剥离。世界太复杂了,不想搞明白,所谓的成功,亦不是必需品。不要去纠结,不要去彷徨,生命,是如此丰美的草原,这其中本就该有多彩的经历!

           想起那些年漂在西藏,蓝得发紫的天空和虔诚的面孔,还有永远的大昭寺、消失的金刚墙,以及青朴山上空灵的诵经、哲蚌寺用心而刻苦地学习,这一切的追求无非只是想成佛、轮回、转世等等,然佛陀曾经说过,内心有了羁绊,再完美的表象也是装饰。当年虽在哲蚌寺授了大戒,如愿以偿,但过分追求无尚大法,这何尝不是羁绊?佛陀说没有羁绊的修行才是轮回的开始,如今在这远离神仙的紫禁城内,物欲横流的皇权脚下,突然解开了一道枷锁,好似在一次纷扰和无奈中,尽其智慧的能量,实现了一次超脱,最终坚守住了心灵的明媚和透彻,在漫漫长夜的苦度中迎来了一个又一个的黎明,然后,散淡而随意地更迭沉寂出一汪止水,清澈而透明,眼前所见就是内心所想。

           所以,眼见的北京,很小,天很蓝,这就是真实的本心。

    在什刹海岸边吃着罗刹国冰块 北京很小,天很蓝

                                 杭州

           去年秋天,我来到杭州,住进了西子湖畔四眼井的一处山庄里。山庄规模不大,却收拾的井井有序,木楼梯拾级而下,能见到一池碧水,主人在里面种有荷花、养有锦鲤。五色小鱼往来飘忽,像水中的骑士守护着一泓清池。

           依在用无数块大玻璃组合成的露台栏边下望,可看见茅檐数椽的小院内水木明瑟、地颇雅洁,院坝绿茵环绕、花香四溢,这一切让人联想起“竹篱茅舍风光好,道院僧堂终不如”这句话来。

           到了无雨的时刻,我喜欢在院坝长椅上小坐,然后冥想。院子虽小,也能容纳八方来客,但大多数人都是匆匆的来然后匆匆地走,于这美丽的院落只能算是路过的行者。出了院门,顺着斜坡而下,就能拐到虎跑路上。斜坡所在的小巷,每到夜晚掌灯时分,缤纷的霓虹含蓄而收敛,并不光芒四射,但足以把整条路照得通亮。

           在此小住了几天,越来越喜欢这里了,让人流连忘返。虽然秋雨绵绵,但阳光偶尔会透过云层缝隙窥视一下小院。有时早晨的阳光是橘红色的,像画家手中的画笔,一笔一画把小院画温润了,人们才会沐浴着阳光起来,吃了早饭,就奔向离山庄不远的西湖,去游览,然后拍照,拍完后又匆匆赶去下一个景点。

           然而西子湖畔对于我来说,并不是十分想去的地方。印象中我只到过湖边一次,远离游人坐在安静的地方,遥望雷峰塔想起了尹廷高的诗:

           烟光山色淡溟蒙,千尺浮图兀倚空;

           湖上画船归欲尽,孤峰犹带夕阳红。

    想必那时的夕阳也是美丽的,用相同的节奏和色调温暖每一个人。那时的游人不发朋友圈,应该会静静的在这碧水荡漾的湖畔为白娘子惋惜吧?也或许被法海的苦行修道所感动?如今,我很为那些观湖而返的人惋惜,他们至少可以在这里驻足一会儿,看看雷峰夕照那意味无穷的阳光啊!

           沿着湖畔信步游走,渐行渐远,人也愈发稀少。驻足远望,碧水与蓝天一色;波光粼粼,断桥与倒影争目,美色使人目不暇接,人们常说的西湖十景都在这片海子里吧!可是有谁想过,再大的湖也会有尽头,再美的风景也只在这片水里,譬如人生,本就是一个圆,终点总要和起点相融,一如树高千丈,叶落归根,再多的梦想,再多的财富,再多的遗撼,再多的留恋,随着生命的延展,也终将在一片黄土中成为永恒。

           既然这样,我们还有什么理由为自己的心灵平添羁绊,接纳那些人生的纷纷扰扰呢?无论人生的驿站怎样的迁徙,一定要坚守心灵深处的那一份旷达,让我们常看到大千世界的美仑美奂,常听到大自然的天籁之音,这是何等的美妙啊!

           人本是人,不必刻意去做人;世本是世,不必精心去处世,就像口渴时喝一口清凉的水,就像闷热时吹来一股凉爽的风,在少许的收获中派生一抹知足和淡定,日复一日的积淀着生命的勇气,以知足常乐的情怀,把人生定格在美丽如花的时光里,这就是快乐。

    四眼井一处的山庄 像水中的骑士守护着一泓清池 大玻璃组合成的露台 遥望雷峰塔

                               扎尕那

           经常会想,所谓天堂,会是一个什么样的存在?

           少时看过一次关于天堂的画展,有庄重典雅的神殿、光芒万丈的阳光、鲜花盛开的草地,还有俊美的神懒懒地侧卧其上,美丽的侍女裙袂飘飘,捧上甘醇的美酒、鲜奶和葡萄。画面很梦幻,只是现在想来,若那便是天堂,其中的侍女算是什么呢?再后来,听到更美丽的说法,如果有天堂,天堂该是图书馆的模样。长大一点,理解了甲之蜜糖,乙之砒霜,觉得每个人的天堂,该是截然不同的设置,我的那一个,应该更接近扎尕那吧!

           十年来数次到扎尕那,每次来变化其实都不大,只是山上的客栈多了起来。这次带着友人经过一天的奔波,跟随车队一片欢声笑语,终于在黄昏前的某一时刻到达了这里。

           盛夏时节,天气晴暖的扎尕那,处处是美丽的山坡、和善的笑容,这里的人们衣食简单然而丰足,放羊、砍柴、晒谷、念经、打坐、转山转水,各自追求想要的满足。

           上山的路,比较湿滑泥泞,然一路上阳光尚好,记不起是否下过雨。黄昏时的山峰被夕阳映成金黄,可云雾又未散去,仍在山间徘徊,见不到倾泻的光芒。脚下翠绿的山谷中间,一块块农田,在斑斓的余辉下,泛着金色的微光,一下子变得明媚动人起来。

           在山道的转弯处,一位藏族大哥缓慢地走来,示意我们把车开到斜坡上面的独院里,这是他家,也是我们今晚打尖的地方。大哥是个古道热肠的东家,且有很大的气力,一个人就帮我把几十斤重的摄影器材搬到了二楼平台上。在平台上远瞰风光极佳,对山的扎尕梁犬牙交错,尽收眼底。

           扎尕那是个石山环抱的谷地,白色的石峰冰雕玉砌般挂在四周,谷地上是一排排鱼鳞状的木板房,这种房子叫踏板房。四周的山峰刀削一样刺向天空,半山腰飘着纱巾一样的白云,山坡间长满松树林,松涛阵阵。远处的山冈如海浪连绵起伏,山谷和高山草甸上散布着星星点点的白色毡房,还有黑色的牛群和白色的羊群。脚下是织锦般的草地,美轮美奂,这样的人间仙境,超乎想象,任何人到了这里应该都会感受到大山的伟岸和温良的胸怀,以及世外桃源般的纯净无暇。

           如果摩西曾看见这样的美景,一定会把《创世纪》中亚当和夏娃的诞生地放在这里。

           天色向晚,夜逐渐来临。当黑色的天幕上一条横空而跨的银河挂在天际时,整个山谷瞬间安静了,人们都在仰望这难得一见的景观。据老人们说,扎尕那的银河只是显现给贵人和有缘人的,这是多大的福分啊!传说中,此地的牛羊常被妖怪吞噬,民不聊生,后来先贤大师们集合起来,与妖怪斗法一争高下,就在这扎尕那的山谷中……,再后来,赶走妖怪的圣贤化成了天上的星星,每一个星星都守护着一只牛羊。人民安居乐业,牛羊越来越多,星星也越来越多,就汇成了天河。

           所以,天河就是圣贤。当圣贤显现时,你会由衷地感觉到,分明嘈杂的四周;分明听不懂的语言;分明陌生的人,突然就温淳了起来,所有的一切,都像一张张美丽的笑脸,善良而真诚,没有刻意的戒备与忌讳,使人相信这是一个美好的世界,重新找回了追求的方向。

           这,才是护佑子民的伊甸园!

           其实扎尕那并不仅仅是风景的美丽,还有人心的纯洁。在这你能发现,下晚课的女孩,会微笑着跟你打招呼,亲昵可人;山坡上玩耍的小孩,很淡定的在镜头下做游戏,毫不拘谨;堂屋里的阿佳,看你进屋后立刻往火炉里添两块柴火,生怕冻着你,即便是个阳光普照的天气;而劳作一天归来的大哥,也会双手合十微笑着向你问候,没有富贵阶级;还有永远转着经筒念着经文的莫拉,她们的身躯虽然颤巍着,仍然会不停地把屋檐下的小凳挪出蔽日的阴影,好让人们随时坐到阳光下,享受温暖。

           夜晚凉风习习,远处的篝火燃起来了。约了几个友人一起,踏过一条田埂,径直到达篝火边。载歌载舞欢乐的人儿已经围成了一圈,有包括游客在内的一切人,红红的火光和缭绕的烟雾,让夜风中的谷地显得格外温暖,没有了民族的矛盾和神佛的等级,人们可以按着自己的想法,随心所欲地唱自己的歌、跳自己的舞、走自己的路,更没有碍眼的警示牌和人生语录来指点你,约束你只有那一条铺好的路才是允许的。

           喜欢这样的地方,心无挂碍。

           早晨的扎尕那,安静祥和。走下去站在田边,远看对岸的石崖水雾缭绕,好似袅袅升烟,低处水淋淋的青山,圆润光滑不见一丝锋芒。侧边的山坡上,散落着一些踏板房,门帘处的身影晃动,预示着这里的人们又开始了一天的忙碌。他们脸上各个带着微笑出门,能感觉到这一天将会是充实和幸福的。我们的先民本就是祖祖辈辈在这丰饶的大地上劳作着、忙碌着、生活着、繁衍着,生生不息,简单而快乐,然不知从何日何时开始,人们有了过高的欲望,多了世俗的杂念,却没了绿草如茵的抚慰,信仰也开始变得模糊,甚至没有勇气去面对。

           朝阳已然升起,看着眼前铺展开来的扎尕那,从胸口溢出来满足与喜悦,觉得这就是我以为的天堂。想永远呆在这里,在每一个风和日丽的时刻,从一亩田走到另一亩田,从黄色走到绿色再走到金黄,从一个个正午走到日暮;每一秒都快乐欢呼,在每一片草地上流连;每一抬眼,都发现前面有更动人的摇曳,每一侧耳,都听见花开的声音。不去思想、不去安排;不管红尘几许、不管所爱几何;无所谓圆满、无所谓宿命,就这样,在一个自己并不了解的地方,保持着本心就好。

           离开扎尕那的午后,没有阳光,也没有不舍,知道自己会回来的,为了时光倒流,为了看看人们的笑容,为了田间里杂乱的牛蹄印,为了山坡上那些,美得无人看顾的花!

           一直想在有风景的地方放慢脚步,可惜我做的还不够好。

    对山的扎尕梁犬牙交错,尽收眼底 下晚课的女孩,会微笑着跟你打招呼 山坡上玩耍的小孩

                        谁偷了我的橙子

           友人送了我两个橙子,放在走廊置物箱上。突然有一天,我发现其中一个找不到了。

           走廊并不大,尽头拐角处的一扇门推开就到了客厅。用“斯是陋室”来形容我的客厅最恰当不过,陈设十分简单,书柜占了很大的比例,茶台又分出去了一些空间,除了一个能让我看书看得疲倦后躺下来小憩一会的沙发外,我最喜欢的就是阳光普照的阳台上那张摇椅。

           每当我闲暇时,会静静地在摇椅上半躺下来,什么也不干,只看着窗外的云。每到晴朗的日中,那些云被骄阳照得像一道道闪电,显得雄厚、苍劲和威严,而季节则是一个童话大师,把四季的云朵如此美丽的描绘出来:春天的云像一个花季少女,如梦似幻的温柔,若遇到了春雷滚滚,就被吓出来很多眼泪掉落大地;夏天的云是一个战士,永远举着战刀守护着湛蓝的天空;秋天的云最美,它借着秋霜的手,把山峦点染的五色杂陈,夕阳下那灿烂的金黄色,像一幅幅凡高的画,随时变换着主色调;而到了冬天,随着落日余晖或雪花轻盈,它会披上银白的棉袍,在苍茫中呈现着端庄宁静的圣洁之美。

           如果是一个月色撩人的夜晚,我会关掉屋内所有的灯,在茶台边的椅子上静坐下来,这时月光透过窗棂漫进屋子,将茶盏映得泛出暖融融的白光,就着光酌一口茶,有一种置身月宫中那样曼妙的感觉。这种感觉让我想起,那年的盛夏,去给漳县一个边远山村的三岔沟小学送书时,借宿在学校里。晚上起夜,一推门便被眼前的景色惊呆了:月亮圆盘似的挂在空中,月色泼下来,洒在屋顶上、老瓦上、操场上、台阶上、小草上,树影歪斜在小路旁,把整个山野村庄照成一片朦朦胧胧的透白。月光温柔而迷人,安静又祥和,没有阳光下的喧哗,更没有日出日落的取宠,静谧的月华就那么诗意般笼罩着大地。身边的这个世界,披着清亮皎洁的白色,散发出圣洁的光辉,像心宁里永恒的记忆,记录着如同白昼的夜晚。

           丽尼曾经在《白夜》里写到:“夜,沉寂着,白的夜。然而,明天,或许会是个晴天吧”。感谢丽尼,让我仍然记得三岔沟的月夜和那个在摇椅上看书的下午。

           那个下午,是个雨后,云还未开,阳光未来,天阴沉着,的确是个白夜。手中握着的一本书,已经数次滑落到摇椅下面了,我始终提不起兴趣来看这样一本“心灵鸡汤”。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都在勉强阅读那些“读书会”里志同道合者推荐的“一生必读的”以及“觉醒指南”这样的书。这类书看得多了,竟觉凄苦,有神经错乱的感觉。那阵子在跟每个人相处、聊天时都会觉得对方的灵魂需要拯救,大家都应该去面壁九年,都要深刻反省,这样才能回头是岸,否则苦海无边。有时又觉得整天很空虚,也很累,无论干任何事情都怕有悖“心灵的觉悟”,否则会在这庞杂而迷乱的世界里失去自我。

           这样的状态持续了一些日子,在那个白夜的下午整理书柜时,突然看到以前友人送我的一套《平凡的世界》,上中下三册整整齐齐地架在书立中央。翻开扉页,盖着我鲜红的藏书章,十月文艺出版社优质的印刷技术,将书拓满油墨的清香。崭新的纸张里没有我惯常读书时的印痕和书签,我居然还没看啊!这使我很内疚。记得那天从友人手中接过这书,心想一定要认真读完,以便对得起这份赠书的知遇情怀。

           错过,也是一种缘,然遇见后的错过,就是遗憾。为了避免这种逝水年华般的遗憾,还有心里青黄不接的彷徨与尴尬,于是,我便静下来读起了此书。这套行云流水的写实书籍,居然使我远离了心灵的羁绊,内心宛若小溪般的,越发散淡而随意起来。想起那些“鸡汤”,就好似用维他命药丸替代了食物,换回来的竟是无知所导致的空无和虚荣。

           我曾经在一个行路人穿的文化衫上看见“我思故我在”五个大字,我不敢肯定这衣服的主人是否看过笛卡尔的《第一哲学沉思录》,但我相信,他肯定知道这是一句经典,即便他理解的很可能是本意的误解。以前我读达尔文,才知道不可不读的还有拉马克;在看完莎士比亚的《西泽大帝》后,就赶紧去找《高卢战记》,这是对知识的不断升华和积累。如今,《平凡的世界》刚读完,我就彻底放弃了大家都在争先恐后传阅的潮流和畅销书,而重拾经典。

           再读四大名著时,我仔细欣赏了金本、毛本、李本和脂砚斋的那些入木三分、一针见血的评语;而《金瓶梅》让我甄别出了风流与淫秽的不同;《水浒传》让我懂得了豪侠与盗趣的区别;《神曲》进一步加深了我对《新约全书》的理解;《童年少年青年》让我重温了无悔的青春;《少年维特的烦恼》是永远挥不去的记忆;《庄子》三篇使我明白何为逍遥何是无为;《周易》让我懂得阴阳消长之道;《鲁拜集》解释不了的问题可以查阅《撒旦诗篇》;《中国兵器史》里的地址都记录在《山海经》里,等等诸多知识。与此同时,也读了一些唐诗、宋词和八股文章,觉得它们真的很好,它们的魅力如陈年老酒,愈久愈醇。

           我的枕畔,会同时摆着好几本书,按心境交叉翻看。比如铁凝看恶心了,就马上读读鲁迅;《逻辑的观念》看郁闷了,就翻翻《刺客列传》;《中国的西北角》看上瘾了,就浏览一遍《旅游地图册》,还有《我的奋斗》、《培根论》、《浮生六记》、《非暴力沟通》等,都是枕边小炕桌上的常书。

           经典的书,就是生活中的月光宝盒,哪怕被埋没在尘埃中,也不会失去光彩,只要你拭去岁月的浮沉开启她,她就会把失去的时光带给你,让你在人生的浮萍中重新来过,在狭小的空间让你看到无限风景。这个月光宝盒,让我们离开了少不更事的懵懂年龄,又带我们回到了青涩的豆蔻年华,流转时光,青春永驻。

           有时喝着茶,随手翻开一本老书,都会有一种无与伦比的幸福感。尤其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焚一炉沉香,握一卷史书,更加心旷神怡,思绪中会想起海子的诗:以前的夜里我们静静地坐着/我们双膝如木/我们支起了耳朵/我们听得见平原上的水和诗歌/这是我们自己的平原,夜晚和诗歌……

           我一直相信,那个找不到的橙子,是会奇门遁甲的。

    把整个山野村庄照成一片朦朦胧胧的透白 友人送我的一套《平凡的世界》 焚一炉沉香

                               木头猫

           卧室里的一方书桌上,摆着一只来自巴基斯坦的木头猫,雕刻的线条粗犷而豪放,毫无装饰,简简单单的勾勒出这只憨态可掬且孤芳自傲的猫。这种艺术的至高境界,给他赋予了思想和灵魂。

           我不止一次静坐下来端详这只木头猫,觉得他真是个神来之笔,有着内敛的激情和含蓄的美。他看上去很抽象,但又如此具体的呈现在我面前,有次我甚至还清楚的听见他可爱而略娇的叫了我一声。

           我想,他是有生命和灵魂的。

           由于我独特的原因,这只猫经常独自在家待着,没有玩伴没有喧闹,静静地喵在那里,略显孤独。但我始终认为他并没有把孤独当成颓废和寂寞,以及悲天悯人,相反,他把这当成一种情怀,一种可以产生智慧、汲取知识的情怀。

           其实孤独是需要土壤的,而他的土壤就是在这方充满文化素养、精神纯净的书桌一隅。书桌因了主人,沾染了一番空灵的心性。人的孤独之心其实是裹挟在哀愁之中的,在这个时代,充斥生活的除了欲望的膨胀,还有麻木不仁的冷漠。日子在不断变化,前卫、领先等日新月异,人们生怕被扣上落伍、守旧的帽子,强求认知新事物,学习新潮流,于是,我们的脚步在不断拔起的高楼大厦内玻璃幕墙里变得机械和迟缓,我们的目光在形形色色的虚幻中变得干涩和贫乏,我们的心灵,僵化在茫然和焦渴里。

           在这样的时代,我们似乎已经不会孤独了,生活吸干了我们的梦想,权利物欲的美梦使我们日夜奔波。我们实现了物质的快活,获得了虚妄的享受,可我们的灵魂已然成了行尸走肉,失去了自我,禁锢了自身,陷入了精神的困境,祥和而静美的心境已经离我们远去。

           是谁让我们失去了这份孤独的情怀?或许是五光十色的霓虹灯;或许是物欲横流的繁杂之心;或许是高科技的虚幻炫华;或许是夜店里的灯红酒绿;或许是豪车驰骋的优越感。我们被这些心魔阻隔在了馨香书语之外,我们放不下欲望的满足,我们与青山绿水鸟语花香始终保持着距离。如今我们的创造力如此空洞乏味、言之无物,我们的艺术追求是多么的迷离傥荡、装神弄鬼;我们表面上生活富足、风光无限,但我们空虚的内心,装填的不过是一个自慰神器罢了。

           所幸青山和流水仍在,明月与山峦依然,我不怕孤独,只求心灵有栖息的地方。泰戈尔说:“有一个夜晚我烧毁了所有的记忆,从此,我的梦就透明了;有一个早晨,我扔掉了所有的昨天,从此,我的脚步就轻盈了”,我想,这就是孤独的最高境界吧!我一直追求着这样一个夜晚和早晨。

           禅曰“迷时三界有,悟后十方空”,等我们醒悟过来的时候,也许,我们会明白,眼前所有的一切,都是浮华,而我们新的生命,或许,就诞生在醒悟的那一刻。可是,何时醒悟?世尊曾经对弟子讲过“人生只在呼吸间”,所以,我们不要沉湎于昨日,也不要期待明日,就应该觉悟于当下,像这只木头猫,不悲不喜,不嗔不怒,心如止水,安然若素,孤独而无为,心无挂碍,方能立身天地间。

    巴基斯坦的木头猫 书桌因了主人,沾染了一番空灵的心性 只求心灵有栖息的地方

                   茶,是永久的纪念

           在重庆滨江中学读书的时候,正值青涩年华。

           那时爷爷还建在。记忆中,老人家的书案上有个不很大的带把长嘴白瓷茶壶,形状简洁明快,样式端庄典雅,线条流畅大方,器形古朴饱满。壶身上的绘画层次感很强,颜色干净。表面光滑莹亮、洁白如玉,柔和的光线似乎能穿透壶壁,透过壶身三个红色的“忠”字,隐约可看到若隐若现的淡黄色茶汤。随着爷爷添水时壶盖与壶身的轻微碰撞,于夜深人静的书房中就会传来清脆悦耳的玉磬天籁之音。而壶底“中国醴陵”四字我总是认不全的。

           爷爷爱喝茶,也离不了茶,无论看书写字时总要时不时呷一口。每当滚水冲入壶中,衔着茶香的蒸汽就会氤氲弥漫在整个书房里,缭绕恒久。然而这香气,我向来是敬而远之的,因为有次从外面玩得极渴回来,抱起茶壶狠狠啜了一口,立刻让我想起了中草药,五味杂陈的滋味在肚子里翻滚。从那以后,我知道了茶是苦的。

           滨江中学位于玄坛庙附近。我常约几个落拓不羁的同学放学后去庙边找一个临江的吊脚楼,于一张小方条木桌周围的竹靠椅上围坐成一圈,还未开口,满堂穿花的茶倌远远看见,便右手提着铜壶,左手抱七八套盖碗快步迎来。到得跟前,他先把茶具一一散在桌上,继而以三件为一套组合好,打开随身携带的茶袋,几根手指熟练地捻些茶叶放入每个碗里,不多不少非常均匀,接着右手中的壶把与手腕同时转动,壶嘴由后转向前一落一起,中央一注水流顷刻斟满盖碗,不见洒出一滴。有些熟练的茶倌还会把壶提到过肩高,越过茶客肩头老远一个“雪花盖顶”,滚水划条优美的弧线冲入碗中,翻滚起茶叶,末了,便用小指把盖子轻轻一勾,来个“海底捞月”稳稳地扣住碗口,这套动作一环扣一环,一气呵成,没有真功夫是做不出来的。

           我们通常会在成排的吊脚楼中选一个临江的茶馆,并且坐在靠边的栏杆处,便于依江看风景。江面上大大小小的各种船只往来游走有快有慢,每当有巨轮离港或进港时都要鸣响汽笛,嘹亮的声音赶走了前方一切的机帆船和舢板,腾出一条空旷水道使其通航。隔岸相望,朝天门码头上或隐或现的缆车缓缓上下移动,里面乘客并不十分拥挤。这些坐缆车的都是从刚停靠在码头上的渡轮上下来的,或是将要去坐轮渡的人。

           朝天门码头在两江交汇处,属于山城中心。有时我们在吊脚楼的茶馆里聊得晚了,天黑下来,可看到整条江逐渐亮起来,无数灯光铺满江水。水里那些静止且不断闪烁的亮光,来自浮标;一条犬牙交错、参差不齐、朦朦胧胧的杏黄色光带,则是从江户人家停靠在岸边的一排舢板上传出的;不断摇曳、四处晃荡的光柱,来自于机帆船或轮渡;而只有一束很粗很亮的白光照耀前方,并伴随着汽笛声和射向高空的探照灯,这绝对是很大的游轮,它们启航或进港时都会把几层楼的船灯开得通亮,远看像一栋游走的楼房。

           从栏杆处抬头远望,对岸的朝天门灯火通明,每号码头上都挤满了大小不一的各类船只,每条船上都灯光闪闪、熙熙攘攘。而这时的整个天空都挂满了星星,一个接一个,连成了一堵用星星做的墙,这堵墙把整个世界围了起来,眼前四面八方、上下左右都变成了星墙,墙上的每个星星都在眨眼,忽明忽暗、忽隐忽现,夹杂着江中无数灯光,天地被连成一色,繁星化乾坤一统,让人眼花缭乱目不暇接,仿佛悬挂在银河飘摇的九天之上。

           这种梦幻般的童话世界,只能在儿时见到,那些墙上的星光点点,是来自于山上远近高低错落有致的千家万户窗中每一盏灯,这些撒在山上的无数小夜灯,就是家喻户晓的山城夜景!

           如今的世间繁华,灯火依然美丽,但那种空灵而纯粹的夜晚再也没有了,星光般的夜色,被各种霓虹广告和摩天大楼的辉煌以及往来不断的车灯所取代,夜幕下撩人的不再是江边汽笛声和舢板上泛黄的灯光。

           离开重庆那年,已初中毕业了。随着渐行渐远的童年和指尖不经意的韶华流失,茶对于我来说,更多的是一种成长的记忆和时光的流转。

           据说重庆的茶客喝的是热闹,西北的茶客喝的是豪爽。来到大西北后,再也没有经历过爷爷的茶香素简,再也没有遇到过茶馆的闲情逸致。

           到了青藏高原上,于冰天雪地的帐篷内接过一碗阿尼亲手递上的,用大块砖茶加毛牛奶熬制的奶茶,喝完立刻感到浑身都热了起来,气力百倍;有时在清凉的夏季,在雪山脚下,牧羊人都会选择一块避风处,架起茶壶,里面放入掰碎的伏茶和椒盐,烧一壶飘香四溢的呶茶,喝一口沁人心肺;如果作客于藏家中,会有热气腾腾的酥油茶端上来,据说这茶十分养人,要是遇到高原反应,喝了立刻精神如初。

           有时在西部的黄土高坡下,于一间瓦房内的热炕上,边暖着身子,边看热情的主人在炕沿的小火炉中,架一个精致小陶罐,里面放入春尖,再加些葡萄干、枸杞、大枣、桂圆、冰糖等等,然后长时间地熬煮,在每个阳光温润的午后,一边听着《高原红》,一边品着这难得的悠闲,什么都可以想,什么也可以不想,这,就是人生。

           其实,我并不是一个喝茶的人,也没读过《陆羽》也不善品茗。童年茶馆的穿行,以及青春年华在西北遍尝的浓郁茶香,对于我,只是人生历练的开始。但是,这些年来,我的确喝过不少茶:洞庭的碧螺春、黄山的毛峰、太平的猴魁、君山的银针、凤庆的滇红、云南的普洱、闽北的老枞水仙、拉萨的甜茶、福州的茉莉龙珠、四川的碧潭飘雪、潮州的凤凰单丛,等等。凡此种种,我都尚未在乎茶具,随手拈来,或是茶杯、或是盖碗、或是纸杯、或是玻璃缸,还用过一种透明的水果罐头大口瓶和一种带盖的咖啡瓶,这些,只在于就地取材因地制宜。

           有次因为机缘,品尝了友人相送的一些千金难求的狮峰龙井,才知道,喝茶该有诸多讲究的,不能乱了章法,也更应该注重品位与格调,而在在古代,茶饮还属于君子四雅之一。

           梁实秋在《民国的盛宴》一书中说到,茶具,究竟是盖碗最好,但是盖碗的喝法,并不是一手执盖一手执碗缩着脖子啜茶的那副狼狈相。而对于茶,最为风雅的则是绿茶,淡淡的、涩涩的,尤其西湖的龙井,翠绿怡人,沸水沏之,每片茶叶均如针状直立漂浮,良久始舒展下沉,味品清香不俗。

           而茶胜者莫过于功夫茶,每泡每饮有严格之程序,不可颠倒错乱,泡茶七忌之一就是“不如法”。不知是否故弄玄虚,谓炉火与茶具相距以七步为度,方合水温之标准;而水之讲究,则上为山泉、中为江水、下为井水。举盏而饮之,若饮罢径自返盏于盘,则主人不悦,须举盏至鼻尖再行闻之方可归盘,且要面露微笑颔首以善。《潮嘉风月记》中说:“功夫茶,烹治之法,本诸陆羽《茶经》,而器具更为精致。炉及瓷盘各一,唯杯之数则视客之多寡,先将泉水贮罐,用细炭煎至初沸,投闽茶于壶内冲之,盖定后复遍浇其上,然后,斟而细呷之,气味芳烈,较嚼梅花更为清绝”,可见功夫茶品位之高、茶具之考究,无饮能及。

           当年,那个号“万花主人”的落魄举人王昙是否知道,他在程江绿水中歌妓月儿的六篷船上一时兴起题的诗,被自称“欲图写尽天下风情”的俞蛟率意偶笔,记录在《梦厂杂著》里,首次将功夫茶提高到了艺术的高度,还成全了一缕香韵、一段绝佳史话。其诗为:
           宴罢归来月满阑,褪衣独坐兴阑珊;
           左家娇女风流甚,为我除烦煮凤团。
           小鼎繁声逗响泉,篷窗夜静话联蝉;
           一杯细啜清于雪,不羡蒙山活火煎。

           择一个阳光温润的午后,与三两知己相席而坐,品一壶薄茶,弃一念挂碍,明一些茫然,清一味人生,岂不一大幸福?《诗》曰:我有嘉宾,德音孔昭。

           三毛写过,人生如三道茶:第一道苦若生命;第二道甜似爱情;第三道淡若微风。记得我在郑州,有幸品尝到了明前的顶级信阳毛尖,正是如此,初泡时茶绒铺满滤网,汤色翡绿迷人,品之微苦而小涩,有一种意犹未尽的感觉;再泡清香满口,像滴落在嫩芽上的春雨滑进了嘴中,如玉的温顺安然而来,静静守候,不离不弃,仿佛春光旖旎,沉缅于漫无边际的温馨,恋恋不舍;三泡则余味虽淡,却一缕清香犹存,如远去的年华,青春虽然斑驳,留下的却是淡美的人生。

           家父曾说:茶道,不在茶而在心,饮的是一杯茶,品的却是人生。一缕茶香染流年,那些在寒冷的春雨中奋斗抽出的嫩芽,只有经历过沸水的煎熬洗礼,才能获得一份内心的暗香,爱情是这样,人生更是这样。

           茶,不过两种状态:浮、沉;人,不过两种心态:拿起、放下。人生如茶,沉时坦然,浮时淡然。

           如此,则善。

    临江的吊脚楼 千金难求的狮峰龙井 于一间瓦房内的热炕上 沉缅于漫无边际的温馨

          定稿于民国一百零六年 季春 桐月
                              ——老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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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文标题:在最美的红尘里,与灵魂相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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