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别故乡将近五十年了,家中的老父老母都去逝了,我成了断了线的风筝,无牵无挂。
可不知为什么,总会想起儿时的老屋,想起故乡老屋里的人和事。
老屋在二河古镇繁华地段临街而立,岀门就是长长的青石板街道。街道两旁是众多老字号商铺,商铺里的商品琳琅满目,应有尽有。
传统小吃香飘四射,品种繁多。赶集的人群络绎不绝。呈现出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
老屋有一百多年的历史。
它由铺屋、厅屋、厅堂、堂屋、耳屋、厨屋、后院、组成。
老屋里住着鼎记家族一家人。
虽然人多,我爸这辈堂兄弟就有九个,但妯娌之间,小孩子之间,从来没有扯皮吵架之事,大家和睦相处,生活得非常幸福。
铺屋是门面房,租给了供销社做生意。一大家子出入只能走后院门。
最热闹的是厅屋。大厅里宽畅明亮,太阳从四方大天井照射厅里,空气也特别新鲜。
楼上四面凭栏上的镂空图案生动形象,楼下四根大柱子高大气派。
天井下面的青石板平整光滑,这里是孩子们的乐园。
我儿时常在这里,与小姑小叔,兄弟姐妹一齐捉迷藏、跳绳、跳房子、踢毽子,玩得十分开心。
老屋是一幅画,是一首劳动的歌。我的奶奶体态骄小,三寸金莲,知书达礼。因为爷爷不在了,她只有不停的劳动,靠纺纱织布挣钱养家,养活我爸我叔。
在奶奶的梳妆台上,供着爷爷的陶瓷像片。
爷爷长得英俊潇洒,国字脸,白白净净的。穿着革命军的军装,挂着斜皮带,帅气得很。
听奶奶讲,爷爷年轻时参加了国民革命军,在武汉和南京学西医。
医科大学毕业后回家休息,刚好碰到红军湘西独立团驻防二河。
有好多伤员,爷爷为伤员打针消炎治伤,为他们治病。
团长李恒斌要求我爷爷参加独立团,任团部军医。
爷爷跟部队走后,回过家一次,骑着大战马,还有一位警卫员。
从此再没有回家,牺牲在外,解放后追认为烈士。
爷爷牺牲后,生活的重担压在奶奶肩上。奶奶不停的劳动挣钱,含辛茹苦把我爸我叔撫养成人。
劳动是她的习惯,她常说白日不闲坐,到老了也不休息。
我常见她坐在大厅里,戴着老花镜,把蚕茧拉成丝,把棉花纺成线,让母亲帮她编成布样本,放在织布机上织布。
梭子在她手里左右穿梭,一双小脚踩在踏板一上一下运动,奏岀动人的音符,织岀美妙的人生。
福珍奶奶和奶奶既是亲姐妹,又是妯娌,因为她们的丈夫是堂兄弟。
福珍奶奶体态富贵,但命运坎坷。
年轻时生了三个儿子,由于战乱生病,三个孩子都夭折了。
她的夫君是医科大学毕业的,在外地医院工作时又与一护士结婚生了三个子女,总不回家。解放后实行一夫一妻制,与福珍奶奶离了婚。据说护士奶奶生的孩子个个有本事,有个叔叔上个百姓讲坛,现九十多岁还战斗在航空教学事业上。
福珍奶奶跟鼎记家族人居住在一起,但她虽孤并不寂寞,有一大家子人相伴,她的晚年过得幸福美满。福珍奶奶最大的特点是会精打细算,勤俭节约。
她把后院厕所的肥料卖给生产队,用赚来的钱买回小猪娃,买回米糠,收集一家子人的残渣剩水,都拿来去喂猪。
到快过年时,猪巳长得膘肥体壮,就请来师傅,把猪杀了分给各家各户。
最高兴的事是过大年,那时不像現在,年味特别浓。
刚进腊月,家家户户开始腌晒腊肉腊鱼了。
蒸糯米晒成阴米,摊豆皮晒成豆丝,把米炒熟后用石磨磨成粉子。
打糍粑打豆腐,炒花生,炒蚕豆,炒米泡,炒黄豆。
蒸肉蒸鱼蒸园子,大人忙年,小孩偷着乐,因为又有好吃的,又有新衣服穿,还有压岁钱。
初一天没亮大家就起床了,穿着新衣服跟着大爷爷到厅屋祭祖。
点燃蜡烛,点燃长香插入香炉,拜祖先,放鞭炮。
仪式结束了后,大爷爷带儿孙岀去给宗亲拜年,我们小孩到各房给长辈拜年,长辈们都会给我们压岁钱。
虽然哪时间物质不够丰盛,但人多好玩, 老屋给我们的童年带来了快乐。
冬天在后院堆雪人,春天在院子放风筝,秋天看七叔放的皮影,夏天听大爷爷讲聊斋故事。
更有一童趣,至今我想起来都好笑。哪是自然灾害时期,由于粮食紧张,家家喝稀饭,八叔喊一二三,大家一起喝稀饭,喝声像北风吹,笑声冲破天。
小时候,我们没有美食,没有名牌衣服,可我们有老屋,有一家子人抱团取暖,我的童年充满欢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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