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one
冬日清晨,我站在街边,看行人匆匆赶路。昨夜下了小雪,铺在地上,薄薄一层,被行人踩踏带走,留下一个个形状相似的脚印。因为是北国柔软干燥的雪粉,所以道路并不泥泞,只是为这里的清晨增添了一丝寒冷和灰白。
我有工作前购物的习惯,好在我身后就是一家纪念品商店,这替我节省了时间。商店橱窗里挂着镶嵌有假宝石的剑,推动玻璃门时,门框上挂着的铜铃铛发出清脆的碰撞声。我站在门口,看到店中央的柱子旁摆放着挂着蓝色串灯的圣诞树,而圣诞节已经过去两个月了。一个短直发女店员站在柜台后,她的眼球向外鼓出,目光涣散,嘴巴张着,看上去像是一条人形比目鱼。没有对我的到来做出任何反应。
因为很少遇到比我还不擅长开始一段对话的人,所以我有些局促不安,只好尽可能地快速挑选,好早早离开。我挑中了一根红栗木手杖,坚硬,轻便,握在手里令我安心。它并不贵,付过钱后,我在清脆的铃铛声中走出店铺。
我穿上黑色斗篷,手持红栗木手杖,赶往最近的公交站。行人呼出的哈气,在空气中形成一团又一团的白雾,围绕着我。
公交站聚集着许多人,我没有走进人群中,而是站在稍远的地方,安静的等待。37号公交车从远方驶过来,在站牌处停下。自动门折叠打开,一个烫了头发的中年女人走下台阶。她在看到我时愣了楞,随即为我的古怪衣着皱起眉头。我冲她点头示意。她疑惑地看着我,张开嘴想要说些什么,却被身后急切的人群推搡下车。她踉跄了几步,站稳后气愤地回头咒骂:“急什么急,赶着去投胎啊!”人群中响起不止一个回骂的声音,双方争吵起来。
我平静地看着这一幕,开口叫她的名字:“刘美凤!”
她转头答应:“干什么?”
与此同时,此起彼伏的惊呼声在人群中响起。刘美凤女士将头转回人群,想弄清楚引起混乱的原因。她看到她自己闭着眼睛平躺在地上。她结结巴巴地说:“这,这是……”
“如你所见,您马上就要死了。我是负责接引您的死神。”我说。
“什,什么,别开玩笑了!神经病!”她看上去根本就不相信我的话,“这是哪个电视台的搞怪节目?摄像机呢?你们现在的年轻人不去做正经事,净搞这些没用的,都应该把你们抓到派出所去!”她扬起手臂试图打我,然后惊恐地看着自己的手臂穿透了我的身体。她开始歇斯底里的尖叫和咒骂,还试图拉扯人群。根据她的反应,我猜测她是把我当成鬼魂了。很快她就发现无法抓住任何一个人。她能听到、看到却无法触碰。她的惊恐更甚,试图逃离这里。
我出现在狂奔的她的面前,伸出左手食指虚点她的额头,再一次叫她的名字:“刘美凤。”
人群的喧闹有了结局,一位医生从中年女人的胸口抬起耳朵,严肃地宣布:“她已经死亡。”与此同时,红木的手杖顶端出现刘美凤三个字,用她出生地的文字书写,也就是中文。刘美凤女士被无形的力量缚在原地,愤怒地吼叫着,“不管你是哪路小鬼,再不放开,老娘要你好看!”每说一个字,她的模样就更年轻一点,嗓音也有所改变。当她说到“看”字时,她已经变成了一个20多岁的少女,长直发,穿着一条曾经流行过一段时间的红色露肩连衣裙。周围的场景也变成了一个破败的楼道,拥挤着放有三扇房门。“这里是?”她不可置信的睁大眼睛,在听到自己轻灵的少女嗓音时,惊讶的用手捂住嘴巴。
我冲她弯了弯腰,解释说:“这里是死神的馈赠,可以让死者回到人生当中最想回去的那一天。”
她仍然怀疑地看着我,但是又纠结地看向中间的铁门,眼神中流露出惊讶,悲伤,怀念,不知所措,以及其他我看不懂的情绪。最终她跺了跺脚,敲响了房门。
开门的是一个高大强健的男人,方脸,粗眉毛,驼峰鼻,看上去坚毅正直。“你回来啦?不是说会早点回来吗?怎么去了那么久?”男人一把抱住她,在原地转了个圈,“我都想你了。”他小声在她耳边说。
刘美凤双手抓住男人胸前的衣服,死死地盯着他的脸看,任眼泪充满了她的眼眶,也没有眨一下。“是你。”她说,“真的是你。”她终于确定了,整个人猛扑进男人的胸膛,嚎啕大哭。
“不哭不哭,你怎么了?受什么委屈了?”男人用手掌一下一下的抚摸她的长发。她哭得止不住,鼻涕眼泪一齐流。他一直耐心地安慰她,时不时亲吻她的发顶。她双手捶打着男人的胸膛,骂道:“王八蛋,你个王八蛋!”
男人笑出声,虽然不明所以,但他仿佛把这看作一场新婚妻子的撒娇,好脾气的哄道:“好啦,我是王八蛋,别哭了,我哪里做的不对我改,好不好?”陈美凤在他的肩膀上蹭掉脸上的眼泪,哽咽着问:“你去哪里了呀?”男人抬起手,丝毫不嫌弃地擦掉她的鼻涕,回答说:“我就在家呀,明天局里倒是有一个任务,但我要明早才走……”
“不许去!”她抬起头惊恐地说。双手紧紧抓住男人的手臂,双唇颤抖地重复,“不许去!就是这个任务,就是它……”她的眼泪又开始无法控制地流淌,“别去,求你,求求你!“”她哀求地说。男人露出为难的神情。她的脸色变得惨白,惊恐无比,“我不许你去!”她尖叫道,“你去了,我就跟你离婚!不许去!不许!不许!”
“嘘!嘘。”男人搂住她,用手掌抚摸她战栗的脊背,把下巴抵在她的发顶,说:“我不去,我答应你。”“真的吗?她不相信地问。“真的。”男人低下头看着她的眼睛说:“我爱你。”“我也爱你。”她说。他们拥抱在一起,她的脸上浮现出如释重负的微笑。
我出现在她泪眼模糊的视线中,轻轻抬了一抬手杖,下一秒,她就只是那个烫了头的中年女人,和我并肩站在街边。看警察将盖着白布的尸体抬走,人群散开。
她转动浑浊干涩的眼球问我,我死了以后就能见到他吗?
“也许。”我回答。
她听到后点了点头说,“那我们走吧。”
“好。”
chapter two
完成工作后,我拖着疲惫的脚步回家,在走廊里遇到了邻居家罚站的女孩。她扎着马尾辫,穿着不合身的成人跆拳道练习服,一只鼻孔里塞着卫生纸卷,问我:“你今天买什么了?”
按理来说活人是不能看见穿上斗篷的死神的,但她总是不合常理的看见我,还与我搭话。我走到她身边,把手杖举起来展示给她看。“咻!”她吹了一声口哨,说:“这东西看起来可不便宜。”
并不是这样。我在心底反驳她,歪着头皱眉看着她。“居然不贵,难道是个样子货?”她惊奇地挑动眉毛,兴致勃勃地说。我困惑,不明白她到底是怎么知道我的想法的。
“你到底是不是哑巴?我从来没听过你说话。”她抱怨说。在我有所反应之前,她身后的门被推开,一个叼着烟、拿着电话的女人走出来。女人的头发因过度烫染而呈现出一种焦黄色,像一顶罩在头顶的某种样式独特的帽子。除了头发以外,她全身最抢眼的就是一对弯刀型的眉毛,又长又尖,不协调的长在亚洲人扁平的脸上。她推开门,大力甩了女孩一个耳光。女孩被打倒在地,摔出了鼻子里带血的纸团。我的目光从被血浸湿半截的纸团移到正对着电话娇笑的女人身上,又从女人身上移到女孩擦伤的脸颊。
“走,快走。”女孩冲我使眼色。她不知道别人看不到我。我想了想,冲她行了一个标准的英式晚安礼。我绕过她们,走向自己的家。绕过她头部的时候,看到她唇角微弯,好像是因为觉得我太过古板而发笑——我好像明白了,她是怎么知道我心中所想,就想这样。
我关上房门,长舒了一口气,终于回到我熟悉的环境中,我的家。我的家是一条看不到尽头的长廊,两边墙壁上挂着我工作前挑选的纪念品。它们按照时间顺序整齐地排列着,越靠近门口的时间距离现在越近。如果顺着长廊一直走下去,就会看到我第一次工作的纪念品。它是一件女子的束腰,那时候我还很年幼,能力不足,只能缓慢地收紧束腰,让那个女人窒息而死。她死得十分痛苦,我自责了一段时间。
我把红栗木手杖挂在门边空着的位置上,妥帖的倾斜着,紧贴墙壁。墙面像流水一样波动后退,在门口留出一个新的空白。我走向长廊深处,看着墙上的纪念品。它们每一个上面都有一个死者的名字,只要抬抬手,就可以像阅读一本书一样阅读名字主人的一生。这是我闲暇时光的消遣。
不过我今天太累了,比起娱乐更需要休息。
我坐在长廊中唯一的一件家具上,那是一张高背黑色皮质沙发椅,哥特风格,和我的家十分搭配。我面朝家门坐着,双手搭在椅背上,一条腿架在一条腿上,身体放松地靠着椅背。我从很久以前就只做重复的梦境,梦的内容大都安逸闲适,是可以称之为美梦的类型。这一次不知道会梦到哪一个?我这样想着闭上眼睛,缓慢的进入睡眠。
这是一个关于雨天咖啡馆的梦境,是我心中梦境排行榜的第三位,但因为第三位是我心中关于位数排行榜的第一位,所以这其实是我最喜欢的梦境。
我坐在一家在二楼开业的咖啡厅的双人沙发上。这里也有单人桌椅,但是因为整个咖啡厅只有我一位客人,所以我可以坐在任何我想做的地方。现在是下午4点钟左右,天近傍晚,下起了雨。咖啡厅内没有开顶灯,只有墙上的壁灯疏落地开了几盏,在有限的几个地方照出暖黄的光圈。我能听到不远处的操作间窗口传来搅拌声,那是咖啡厅主人发出的。她是一个不喜欢说话的女人。我不知道她在忙碌什么,因为我点的所有餐品都已经上齐:热咖啡和冰淇淋。我并不会吃它们,但我喜欢想象将热咖啡浇在冰点上的混合滋味。
窗外的雨下大了,我通过远处右侧的窗户可以看到树冠随风吹雨打摆动,也可以听到雨水落下的沙沙声,一切都令人放松愉快。
“咚咚咚!”敲门声响。我困惑地看着立在楼梯口的两扇木门,怪异感涌上心头,总觉得这声音出现的十分突兀。“咚咚咚!”我睁开眼睛,看到面对着的,公寓门一敲动而微微颤抖。
“咚咚咚!”我面无表情地盯着门,心中责备它打断了我的美梦。直到敲门声消失,恢复安静。我站起身,拧动门锁,半开家门。在门右侧的墙壁上钉着的信箱里,一个牛皮信封安静地躺着。我取出它拆开,从中拿出了一张折了三折的简历。右上角的照片显示,这次任务人物是一个英俊的男性,介于男人与男孩之间。头发在额头前中分,刘海向两边卷曲。额头宽且平,眉眼距离近,眼睛狭长。他的鼻子是典型的鹿鼻,雕塑家最爱的鼻子。山根高过眼,鼻子挺且直,鼻头形状完美,从下向上看是标准的正三角形。人中深长,配合眉眼,有一种严肃感。嘴唇厚薄适中,唇线清晰,唇珠明显。方形下巴中间有个浅凹,据说有这种下巴的人异性缘极佳。他的脸型偏长,颧骨突出,耳朵位置大小适当,应该是侧脸比正脸好看的类型。我阅读完他的信息,将信纸放在口袋里,向外走出一步,让出空间将门锁好。
下面就是工作时间了。
我披着黑色斗篷,站在铁轨旁,用右手拇指和食指转动左手食指上的银戒。因为年头久远的缘故,颜色已经发乌。它被做成了接骨木藤蔓螺旋向上的样子,缠绕在我食指的第二个指关节处。我安静的等待着,直到那个英俊的青年出现在铁轨中央。我站在他身后,呼唤他的名字:“希绪弗斯!”他回头看我,在他身后,火车的呜呜声渐渐逼近。我抬起右手,用食指虚点他的额头,再一次呼唤他的名字:“希绪弗斯!”我看到他的名字出现在戒指上——sisyphus。他英俊的脸上露出一个开心的笑容,然后伸手握住了我的食指,得意地说:“哈,抓住你了!”
下一秒,火车轰鸣着穿过我们,属于他的肉体溅起一阵血肉沫泥?我惊讶地看着他:“你居然用死亡作为诱饵捕获死神……”我的声音越来越小,意识渐渐远去,最终跌倒在一个有着青草味道的怀抱里。
chapter three
我坐在咖啡馆里休息,窗外的雨令我舒适而愉悦。咖啡店主人——那个沉默的女人,托着一碟曲奇饼干向我走来。“这是赠送的。”她说,将餐碟放在桌上,不等我回话就走。我喜欢她系着的白色围裙。我用手拿起饼干碟,低头的时候,看到左手食指上的银戒。这不合常理。死神不允许佩戴任何饰物,我们的工作装是黑色斗篷和苍白的皮肤。
哦,我想起来了,这是这次工作的纪念品,而这里是承接上一次的梦境。按照记忆,接下来,窗外的树枝会被大雨折断。我把头转向窗外,专心地盯着那注定会被折断的树枝看。它好柔软,有暗绿色的叶子长在上面,那绿色比沙发的颜色要深。我抚摸着沙发,用手心感受它的纹络,绿色的沙发和浅绿色的墙壁很搭,尤其是在昏黄的灯光下。使得整个咖啡馆呈现出一种复古的氛围。我低头看到了我的鞋,白色的鞋,黑色斗篷配白色皮鞋,有点古怪。哦,这是我的梦,我可以搭配任何我想要的颜色。心中的念头摇摆不定,脚下的皮鞋如转盘般轮转不同的颜色。“咔嚓”声响,我看向窗外:树枝折断了一截,坚韧的树皮还连接着,只是被坠着向下撕裂了一段距离,露出了浅黄绿色的枝条内里。这一幕似曾相识,与之相关的记忆,仿佛还有敲门声响。我看向楼梯口的两扇木门,“咚咚咚!”果然如此。
我睁开眼睛,对着白色的天花板回忆整个梦境,好混乱。我已经很久没有做过这么混乱的梦了,我的头钝钝的疼,感觉又疲惫又痛苦。用手抚摸脑后,发现头发被冷汗浸湿,这也是好久没有过的事情了。当我手撑床板想要翻身减缓痛苦时,看到自己手腕上的锁链。
我环顾四周,发现自己平躺在一张巨大的白色方形床上面,而这张床放置在一个纯白的房间里。这里似乎是某个房子的卧室,属于卧室的家具齐全,都是纯白色的。整个房间唯一的异色是锁住我四肢的锁链,它们是一种发乌的颜色。这颜色似曾相识。仔细分辨,果然是接骨木藤蔓的样式。我似乎落入了一个圈套。
“咚咚咚!”哦,那是将我从糟糕梦境中惊醒的敲门声.我清了清嗓说:“请进。”西绪弗斯从门外走进来,他穿着丝质衬衫和灰色西裤,整个人神采奕奕。我没有接待客人的经验,尤其是全裸的时候。所以只能尽可能地调动记忆中的影像,模仿着坐在床头,用白色的被子盖住下半身。有礼貌地询问:“您有什么事情吗?”
他站在床尾,两眼放光地看着我,就像守财奴看着宝藏。他甚至欣喜若狂地在房间内走了几圈,然后在我不理解的眼神中,从床尾手脚并用的爬到床头,像一只巨大的蜥蜴一样,伏在我的身体上方。他凑近我的脸,痴迷地说:“终于抓到你了,我从出生开始就为这一刻做准备。”我不明白,抬手想要把他推开,却发现所有的能力都消失了。仿佛又回到幼年状态,无力且弱小。我的手抵在他的胸膛上,感觉到他心脏跳动的起伏——可是他明明已经死了。
“你是谁?”我问他。“你知道的。”他扯过一节锁链拿到我们之间。原来这链子这样长。我看到锁链上出现的名字“sisyphus”。这好像回答了我的问题,又好像没有。
“我在这里多久了?”我问。
“三天。”
“我得回去了,”我对他说,“我负责的区域已经三天没有人死亡了。”
“那又怎么样?”他问我,用毫不在乎的语气。
他居然这么问。
我看着他的脸解释说:“接引死者是我的工作,接到信件就去人间,将亡者送去冥界。”“我知道。”他的眼睛亮晶晶的,“你是死神。”我松了一口气,总算解释清楚了,我在手掌上加大力度,试图推开他,他纹丝不动,还发出愉悦的笑声,我感受到他胸腔的震动,不适地收回手,被他捉住,强迫我贴在他的心脏上方——那里正有力的跳动着。“为什么?你不是死了吗?”我又一次问出同样的问题。“它为你而跳动,只要我还爱着你,它就永远鲜活。”他情感丰沛地说。而我并不理解,那到底是什么情感,我只是不太适应他炙热而贪婪的目光。
我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他双手捧着我的手举到唇边,虔诚地吻了一下,然后终于放开。我看着他一颗一颗地解开衬衫扣子,露出胸膛、腹肌和人鱼线。他脱掉裤子甩在一边,全身赤裸的跪在我的身上,双腿分开在我的膝盖两边。他将食指和中指伸进嘴里,用唾液浸湿……哦,他在为自己做准备,他想跟我做爱,我恍然大悟。可是,为什么?
下身被包裹的时候,我只是觉得热,炙热。他兴奋的在我身上起伏,头发上下跳动,胸膛和面颊现出潮红。他与我完全不同,我是苍白的,冰冷的,孤寂的;他是金黄的,热情的,充满春天气息的。他好热,我抬起右手,抚摸他的腰侧。紧实的肌肉上方浮起一层细腻的汗珠,摸起来湿润而滚烫。这个动作似乎刺激了他,他起伏的动作和声音一起变大,然后射在了我的胸膛上。
那感觉就像是被一支火箭射中,皮肤火辣辣的疼。
我推开他,这一次,他顺从我的力度起身。我走下床,来到门边,转动把手——打不开。我看向他,他的神情像是一个单纯的孩子,天真,无忧无虑,满足。我又走到窗边,推开窗,窗外是一条街道。街道上一个羊头人身的怪物,正单膝跪地,向一个女孩求爱,周围奇形怪状的生物视而不见的走过。
当我的手指试图越过窗棂的时候,指尖所在的地方就好像石子投入湖面的那个原点,荡起一阵阵波纹,毁掉窗外所出现的画面,然后又慢慢复原,形成新的图画。这一次出现的是一片森林。有一个强大的结界封起了整个房间,节点的每一句咒语都完美的克制死神。这是一个为我而造的牢笼。
我叹了一口气,有一双高温的手臂从身后缠绕在我的腰间,我们的皮肤贴合在一起。“你的身上都留不下痕迹。”他在我耳边抱怨。的确,我的身体已经恢复了干爽和整洁,所有的痕迹消失不见。我转头,眼睛平视时只能看到他的喉咙,说“这是死神不可与世间产生联系的法则在起作用。”我解释说。回忆起法则令我有了底气。我挣开他的怀抱,走到床尾端正地坐好,对他背诵起工作守则:“死神不可与人间存在产生联系;对待工作要尽忠职守,保守秘密;工作时要严谨操守,严于律己;要注意自身修养,戒除不良嗜好;不可堕落;不可渎职;不可扰乱人间秩序。”
“是吗?”他看着我,微笑地问:“违反了会怎么样呢?”
会怎么样呢?我没办法回答,因为我并不知道。既没有尝试过违反规定的经历,也不曾听说关于同事违反规定的故事。实际上我现在已经渎职了三天,但什么也没发生,这不太对。
我的哑口无言取悦了他。他走到我面前,跪下,充满爱意和崇拜地看着我——我终于分辨出了他眼中的情绪。他含住了我,用唇舌逗弄,吮吸。我向后仰倒在床上,因身体所产生的变化而羞愧,我用手臂遮住眼睛,世界回归到我熟悉的黑暗。我听到我的声音发出语调陌生的呻吟,大脑一片混乱,神智在一团杂乱的线中打转。在快到顶点的时刻,他松开嘴,要求说:“叫我的名字。”
“希绪弗斯。”我的声音沙哑。他重新含住,全心全意地服侍我。
我再一次呼唤他:“希绪弗斯。”
“希绪弗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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