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过的三位师父

（文/赵异）

杨过一生凄苦，却也际遇非凡：13岁，嘉兴偶遇欧阳锋，拜其义父，学得蛤蟆功；18岁，华山之巅遇洪七公，因缘际会，学了打狗棒法；后又与黄药师一见如故，“白日樽前共饮，晚间剪灯夜话”，受以“弹指神通”和“玉箫剑法”；20岁，雪山木屋遇一灯，既聆佛法，又承丹药。除此之外，还在终南古墓，凭重阳遗刻，学得了部分《九阴真经》。

能得“五绝”点拨，恐怕不仅用了杨过一生的运气，连他爹杨康一生的运气也都用上了…

然而杨过一生，受人指点虽多，但行过拜师大礼，能称得上是师父的也只有三个：黄蓉，赵志敬和小龙女。师者，传道受业解惑者也。因此，这三人也可说是对杨过影响最大的人。

第一位师父，黄蓉。黄蓉对杨过有偏见，这种偏见甚至贯穿了《神雕》整本书。儿时的杨过，顽劣不驯，满嘴跑火车，黄蓉防他倒不为过。但十几年后，杨过已成长为大英雄“神雕侠”，要大张旗鼓来给16岁的郭襄庆生，黄蓉知道后，最先不是欢喜，反是担忧：难道南海神尼之事败露了？杨过来寻仇，竟要祸害我的小女儿？

如此之深的成见，金庸说是来自于杨康，可我觉得还有其他的原因。但这成见的来源与本文主题无关，我会另行作文记之。这里只说“成见”对黄杨师徒关系的影响。

少年杨过初登桃花岛，郭靖欲收之为徒。但黄蓉怕“养虎遗患”，因而抢着收下了这个弟子。黄蓉教杨过，只教读书，不传武功。她心下的计较是：

“此人聪明才智似不在我下，如果他为人和他爹爹一般，再学了武功，将来为祸不小，不如让他学文，习了圣贤之说，于己于人都有好处。”

然黄蓉此举，实乃私心大于好心。武可以杀人，文就不能么？在鲁迅看来，圣贤之说也可以用来“吃人”啊。不教武功，只是把杨过对自己和郭靖的潜在威胁降到最低罢了。

黄蓉用心虽不全善，但读书识理，总有好处。“早岁读书无甚解，晚年省事有奇功”。正因黄蓉的传道授业，日后的杨过，看到程英反复书写的“既见君子，云胡不喜”，才能明白她的深情厚谊；听到郭靖“侠之大者，为国为民”的教导，才会耸然动容，在大是大非前做出正确的抉择…

第二位师父，赵志敬。杨过用蛤蟆功伤了人，在桃花岛呆不下去，郭靖只得把他送到重阳宫深造。哪知正好一帮匪人攻打全真教，郭靖又阴差阳错地被当做匪人。拜会不成，只得硬闯。郭靖先破七人“天罡北斗阵”，再破九十八人的北斗大阵，最后打退来犯之敌霍都，解了重阳宫之围。

最后见到了丘处机，郭靖说清误会，杨过也拜在了赵志敬门下。赵志敬是全真教第三代弟子中武功最高的，但度量可能是最小的。郭靖这一来，打的半个全真教毫无还手之力，他一人所破的九十八人大阵，还是由赵志敬做指挥的。自诩武艺高超，如今却被打的落花流水，赵志敬表面上一团和气，内心却是记恨，敌不过郭靖，却不免把仇怨向杨过发作。

其实，有丘处机在，赵志敬也不敢把杨过怎么样，杨过只要服个软，初期虽遭些赵志敬的刁难，此后学会几成全真剑法也是可以的。偏偏杨过一身傲骨，最恨别人来消遣他。赵志敬责之愈烈，他就反抗愈烈。最后，杨过逃离全真门下也就是必然了。

此后，赵杨二人并非再无交集，但都是极不愉快的会面。金庸说赵志敬看到杨过是“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几乎不择手段，欲除之而后快。

赵杨的师徒关系是郭靖和丘处机胡乱牵的线，赵志敬教不了杨过，不只是武功，还有德行。

第三位师父，小龙女。小龙女收杨过为徒，只为了一个答应了孙婆婆的承诺：照顾这个熊孩子，而且是一生一世…

小龙女修炼古墓派内功，克制心性，不具常人喜怒。起初，对待杨过也是冷若冰霜，但传他武功确实一心一意，毫无保留。不似黄蓉不教武功，只教读书，而赵志敬不教招式，只传心法。后来，小龙女钟情于杨过，则是爱他爱得一心一意，毫无保留，所谓情之为物，直教人生死相许。

黄、赵、龙三个师父，对待杨过的心境千差万别，但都对杨过的成长施加了莫大的影响：

黄蓉虽别有用心，不授武功，但教圣人之言，正让杨过开其智；

赵志敬量小善妒，德行有亏，虽难为人师表，反使杨过明其德；

而小龙女情之所钟，生死以之，教会杨过的更是对抗冰冷世界、苦短人生的终极武器——情。

杨过一生，遇到了形形色色的人，碰到了形形色色的事，但不论善人恶人，好事坏事，都最终塑造了他的人格，成就了他的侠名。杨过暮年，溯及往事，也许会感慨一下：

今生良晤，豪兴不浅，可叹恩怨皆是虚妄，仍愿一切是原来模样。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