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的济州城依然像正午时分的景况,人群熙熙攘攘。一炷香的功夫就要封城,行人加快了脚步。
入夜。
中年人站在荀府的大院中心。他刚刚跃过荀府三人高的府墙,只一纵跃。
济州城里达官显贵数百户,三人高的府墙也只寥寥数家。一纵,便跃了过去,当今武林成名的好手,也只寥寥几人。
中年人选的时机,恰是巡视家徒换班。落地之处距前厅不过二十步的距离。凭中年人的轻功,五步之内便可进入前厅另行谋划,可是中年人没有动,因为他的面前站着一名黑衣剑客。
剑客背着他的剑,但双手随时准备着拔剑。他不太高也不太瘦,一如在大街小巷就能见到的普普通通的少年身材,简直是过于普通与平常。剑客用束带将手腕和脚腕裹得很紧,这是刚刚出道的少年人才有的习惯。直刀直剑,硬桥硬马。
刚刚出道的剑客急于想赚到名气与金钱,所以出手很快,抢得先手,一击必中!于是少年拔剑,俯冲,眨眼便冲到中年人面前。他的速度在少年之中已经难能可贵,而更加难能可贵的是,剑客竟持着一把极宽极厚的剑!
中年人握着一柄刀,但并没有拔刀。
少年身影极快,剑锋距中年人已经不足两指,他甚至感觉到剑气已然刺透中年人的衣襟。
中年人的身影突然消失了。剑客剑势还未收,便觉枕后大穴一瞬刺痛,倒了下去。
少年们初入江湖,璀璨的生命不应该戛然而止。也许有人经受不住失败的痛苦而就此了结,但若坚强克服,便可突破少年修为,武学心境就能再进一步。所以中年人从不会杀年轻的武士。
中年人走进前厅,前厅极窄,却极为狭长。如若想去到正厅,前厅是必经之路。而将前厅修成如此模样,定是为了配合守卫于此的身法奇异的高手。中年人看到了一柄刀,一柄外鞘古朴,窄身狭长的刀。刀的主人一袭白衣,长身而立。
两人抱刀施以刀礼,缓缓拔出了刀。
中年人缓缓道:“一字长身刀。”
白衣人沉默许久,一字一句道:“柳影刀。”
柳影刀!没有人见过柳影刀!
没有人亲眼见过柳影刀。这句话的意思是,见过柳影刀的人,都不会活着。
没有活人见过柳影刀!
白衣人素衣如雪,一字长身刀更是光影皎洁。此刀原是早先军中的刀,尤善冲锋,兼具格挡。狭窄的长厅,最为适合军中练就的全攻全守的刀法。在这个厅内,纵使轻功再高,也排不上用场,只有稳扎稳打的刀法才能制敌!白衣人有十足的把握,在这里,他从未输过。
白衣人极为缓慢地挥出一刀,看起来只是一个起式,毫无威胁。刀影斜斜地向前闪过,忽而化作万千刀光!惨亮的刀光横竖万千,散成密密的刀网,借狭窄的厅道,排山倒海地压过来!这是军中刀法所长,一步一桥,一柱一刀!
中年人也挥出了一刀,但只是电光火石的一瞬便已收刀。一道寒光刺骨的刀影!
哪怕仅有一瞬,白衣人也稍稍觉见了柳影刀的风貌。刀身稍窄稍狭长,与寻常的刀也所差无几。但那一瞬寒光,如同远方一点寒星,像影子一样隐匿,一样看不真切,看不透彻。白衣人忍不住定睛追随寒影,那寒影述而远,述而近,述而已至面前,穿透了身体。
长身刀刀光如网,刚猛如山,可是再密的网也有孔隙,再陡的山也有曲径。于是当柳影刀的刀影从孔隙中透了出去,长身刀的刀势便凝滞了。因为掌刀的人已倒下。他的喉咙上只有一丝淡淡的血痕,像一片极细的柳叶。
……………………
寅时三刻的济州城便已开了城门,行人往来不断,多少平凡的人们穿梭期间。中年人走出城,他本就是人群中最为普通平凡的一类人。只是这一回,城外阴影里的冷刀暗箭,也多了他一个人。
没有人活着见过柳影刀,如今要排除一个人!
当今世上,荀员外竟可以逃过了柳影刀!一个养尊处优的员外,逃过了江湖上最为神秘,也最为昂贵的绝顶杀手!本来就暗流涌动的江湖,因为这一桩无头之案,一时间云波乍起。
荀员外不会逃太久,因为柳影刀从来没有失过手。
柳影刀也不会追太久,因为暗中之人不允许他追太久。否则,柳影刀下次出现在世人面前,就不过是从湖底的淤泥里捞上来的废物。
江湖上的事,很快就会论定。
月黑风高,水深路遥。江湖道险,千里迢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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