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我在刷牙，洗手间的门边，妈妈站着看着我，有一搭没一搭地跟我说着话。我边刷牙，边觉得，这个时刻很有意思，好像换了个视角，平常，不就是我看着我的小孩刷牙吗。
她怕凉，再加上这两天有点感冒了，昨天晚上睡觉前，爸爸给我和妈妈房间的空调开到28度，我怕妈妈凉，睡前又调到29度，可躺下没多久，我听到妈妈咳嗽了几声，于是我悄悄关了空调，按照她往日的习惯，开了窗户，然后轻轻出来，睡在客厅沙发上。
也没睡着。然后看到妈妈出来，以为她去洗手间，然后发现她是在找我，她耳朵不太好，这会儿没戴助听器，我怕太大声吵到另一个房间睡觉的爸爸，所以向她招招手。她说，“你吓死我了，你忽然间回来看我了，刚才找不到你，我怕你忽然间又走了。。。”虽然沙发上很舒服，我还是又回到妈妈的房间陪她了，热就热吧，陪着她，她睡得踏实些。
妈妈电话里听到我要回来看她后，像以往一样，换了床单被套甚至沙发垫。晚上睡觉前，她给我薄被子和毛巾被让我选，我选了毛巾被，她依然换成薄被子给我，后来我重新换了毛巾被，她又给我加了另一个小薄毯子，我没要。她说，下午换床单时她跟爸爸说，“以后万一我不在了，我们的女儿要回来看你，你也给她换成干净的床单被套昂。”爸爸说，“那我可能做不到。”很多事情，爸爸做不到，其实也不需要做到。但或许，正是这些所有的做不到，牵扯着妈妈依然好好的陪在爸爸的身边，义无反顾地照顾着他，并守护着全家。
妈妈起得早，她轻手轻脚出了房间，出去之前开了空调，给我露在外面的腿上盖了毛巾被，然后轻轻关上门。其实一晚上我也没睡太多，一方面奢侈地感受着她如同照顾小孩子一样的时不时给我盖盖被子，一方面心疼着她的孤独。
爸爸有爸爸的兴趣，加上他的性格，其实和妈妈聊天比较少，虽然他们在外人看来也是琴瑟和谐、相濡以沫。如今最大的交集是妈妈给爸爸做的一日三餐，和一起早上喝茶吃早餐时聊聊家常，以及爸爸和妈妈每天的外出散步，偶尔爸爸也陪妈妈买买菜。其余时间，妈妈是孤独的，她原先在老家时，人缘很好，谁都喜欢和她聊心里话，包括她的婆婆，也就是我的奶奶，在我记忆中，奶奶和哪个姑姑有点不愉快，或者姑姑们自己家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奶奶和姑姑们都会找妈妈倾诉。可她这些年搬到了哥哥工作的城市，没有了朋友，也不再有人找她说长道短。住在楼下的侄女们也渐渐长大，不像小时候黏她了。妈妈平时习惯于尊重哥嫂的空间，也不会天天主动去找他们，哥哥工作忙，有时好几天才抽出空上楼陪爸妈坐一会儿，有一次也是我回来看望爸妈期间，哥哥坐了会儿要下楼回去，我和妈妈一起送哥哥到电梯，哥哥笑着跟妈妈说，“电梯门都快关上了，你怎么还不回去？”妈妈只是笑了笑，好像回答不出来。电梯下去之后，妈妈回头跟我说，“你哥哥虽然离我很近，但有时候好几天不来，刚才我在想，既然他来了，我就是要好好看看他，所以一直看着。”
妈妈又进屋来，手里拿着另外一个薄毯子，笑着说，“我以为你在睡觉，怕你着凉。”说着就盖在我身上。经过这一晚，我真切理解了“有一种冷，是妈妈觉得你冷。”我嗔怪着问她，“妈妈你怎么像照顾小孩子一样照顾我？”妈妈说，“你不就是回来给我当几天小孩嘛，我就把你当小孩照顾照顾你。”然后她又笑着说，“昨晚你睡着后，我看了看你的脸，你哪一点像这么大年纪的人，你哪像都要快娶儿媳妇的人，我看你还是小孩子，看你脸上还这么光滑，一点皱纹都没有，看你的眉毛，有些人还要纹眉，画眉，你的眉毛天生就这么好看，你还是得好好感谢我，给了你这么好看的脸。”她能这样开玩笑，我明白她是因为看到了我很开心，当然我赶紧笑着谢谢她。
然后她出了房间，轻轻关了门，想让我再睡会儿。其实我怎么可能睡得着，特意回来陪她，也就起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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