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张三十
长春!被誉为“共和国的长子”,是新中国汽车工业的摇篮。这座以汽车工业发达起来的城市,使住在这里的人们感到自豪,当地人都亲切的叫它“车城”!
汽车经济技术产业开发区,俗称“汽车厂”。下西部快速路,沿着东风大街,你会看到路两旁伫立着数不尽的俄式建筑,全部都是三层小红楼,这都是当年前苏联专家援建一汽时,设计规划的职工宿舍,全部按照苏联人的身高比例设计,因此室内举架极高,现在成了老汽车厂职工的家属楼。
李宝宝,所有认识他的人提起这个名字,无不感叹他父母给他起名时的草率。刚认识他的时候,他是一个还剩一年多就要退休的老头儿,虽然他每天都有刮头的习惯,可花白的头茬还是能从他那褶皱的头皮下顽强的冒出,每次说话都咧出骷髅似的牙床。
像他这种即将退休的老师傅,是有资格只到单位点个卯,或者换个轻松点的闲职混到退休的,可他则不然,他仍是和我们这些小年轻三班倒的坚守在最一线、最辛苦的岗位,这使我对他多了种莫名的尊重。
和他相处久了,渐渐的对他多了些了解,我不知道为什么,那些和他年纪相仿的老师傅总爱拿他开玩笑,还给他起了个外号叫“名仕”!很难想象这个小学只上了几天,甚至除了自己的名字,额外认识的字加起来都不超过二十个的老师傅,为什么叫这么风雅的外号,后来我才从周围的讥笑声中体会到,“名仕”是人们强加于他的反义词。
李宝宝是一个很有特点的人,和他相处久了,我逐渐的发现他说话特别有意思,因为没等他说上几句,他的话里总会被他随机穿插几个“他妈”,或者“我操”。
“……我操!这周末又他妈的加班……”
“我操!这食堂啥他妈玩意儿,打菜的得脑血栓了?手哆嗦什么玩意儿……”
“我操!咱今天下班喝点啊?不用你请,我买单……”
提起喝酒,李宝宝嗜酒如命,上班不能喝酒,他就在下班后,把一天欠下的酒全部找回来。而且他只喝好酒,低于一百块钱的酒他从来不喝,烟也抽好烟,最次的都是15块钱一盒的,听说他也每天坚持晨练,说是晨练,其实就是领着他家的小狗在小区里溜一圈。
总之,他的生活被他安排得特别讲究、细腻。也难怪,这样的生活确实被那些粗惯了的人,视为高雅,也不难理解他名仕外号的由来,虽然我觉得这个外号像是讽刺,可他却从来不介意,对那些叫他外号的人,也从不记恨,甚至还是他的酒友,他们总是在下班后主动和李宝宝搭讪,那时便是称兄道弟的最佳时机,他们都知道,李宝宝爱喝酒,爱喝好酒……
直到有一天,在休息室里听到一个老师傅说李宝宝住院了,才猛然意识到好久没有看到李宝宝了。
“酒精综合症”,不喝酒手就抖,喝上酒立马就好。这是我听他其中的一个酒友从医院看他回来时说的。
根治这种病必须戒酒,可不喝酒的话,李宝宝就会浑身哆嗦,于是又得重端酒杯,重新端起酒杯,势必引起更严重的病变,浑身抖得更加厉害,为了不抖,他又端起了酒杯……李宝宝陷入了一个剪不断,理还乱的死循环!
很久以后,我终于又看到了他,他穿着一身保安制服,在五号门的院里看门打更。他告诉我他提前办理了退休手续,在家闲着没事儿,出来找点事儿干。我问他为啥不出去旅旅游,溜达溜达,毕竟辛苦了一辈子,退休的就应该好好放松、享受生活。
“我闲累挺,到哪都他妈是人,不去……”
那次见面后,我收到了一封请柬,是李宝宝女儿结婚。休息室里的老师傅们,借着话茬开始议论上了李宝宝:
A:他去当保安,纯属他妈闲的,退休后到 手四千多块钱,还不够他花?再说他又没有儿子,就一个姑娘。
B: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老李不是到现在还和媳妇、姑娘挤那个三十多平的小屋呐吗!
C对B说:他可不缺钱,也不是没有房子,人家占地陪了他两套房子呐。
A对C说:这事我好像听过,那他咋不去大房子住?
D:艹!你们懂鸡毛,老李姑娘结婚,他给姑娘陪嫁个车就二十多万
……
故事 | 车城里的“名仕”又过了好久……
更衣室门前,贴着各种各样的通知,因这里是每个人上班、下班必须要来的地方,所以那些不大不小的通知都会贴在这个地方,我看着那个用A4纸打印的正上方,醒目的写着两个字——讣告:李宝宝同志,原壳一车间浇注工,2017年10月28日晚,因突发心梗去世,定于明天(2017年10月30日)在龙峰举行送葬仪式,忘生前好友届时参加。一汽特铸厂党委。
岁月就是这样,它只顾不停息的向前流去,根本不理睬人间的喜怒哀乐、悲欢离愁。送葬那天A、B、C、D都没有去,他们每个人都让我捎去了200块钱的心意,而他们常去的小酒馆依然灯火通明,只是少了一个专喝好酒的常客。
我再也没有机会再见李宝宝,这个目不识丁的车城名仕,终其一生,追求的是什么?是好烟?好酒?或许他什么都不曾追求,一盒白灰,长埋于黄土,宿命难逃,谈何镜花水月、虚无缥缈……
故事 | 车城里的“名仕”
作者:张三十,一个自信满满,走路带风的自由撰稿人,专注现实主义文学研究,让心向着太阳,阳光与你同在。部分图片来自网络,版权归原作者所有,如有版权问题请及时与我们联系处理,邮箱171080064@qq.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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