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作

成都的冬天特别冷，感觉像是浸入毛孔的空气都结成了冰一样，冷入骨髓。李斌约我在幸福小铁板吃夜宵，这让我很意外，他其实是一个很少说话的人，虽然平日里电话微信不少联系，但是这样出来吃夜宵一般都是我干的事情，这次他主动邀请，估计是遇到了什么糟心事了吧。

幸福小铁板的店不大，我们喜欢坐在最里面的角落里的楼梯下面，那里刚好可以放下一张桌子，我看他已经到了，就径直地走过去了。

“最近工作怎么样？”还没等我坐下，他就开口了。说完便干了杯中的啤酒。

我也开了一瓶酒，倒进杯子里，说道：“一般般吧，整天忙成狗了，电脑看久了眼睛都快瞎了。你呢？”他一直都是不苟言笑的，外人总觉得他是板着一张脸，今天也不例外，但是今天能明显感觉到一种失落。

“你上次不是说你换了新工作了吗？新环境怎么样，其实我早就想换工作了，只可惜没有你那种胆量，能自学成才，能走出我们专业的坑。要不然的话我也脱离苦海了哦。”我看他夹了一块肉，便接着说了。

他扶了扶眼镜，然后举起酒杯，示意我碰一下，喝完边倒酒边说道：“其实也没啥胆量大，能力好的，还不是一天无聊的敲着键盘，做着简单重复的事情，你也别说羡慕了，那工作谁都能干得下来，真叫你去，你肯定不愿意去，毕竟自己专业还是不要轻易丢啊。”

今天晚上的生意似乎特别的好，服务员来来回回的穿梭着，学生们有的进，有的出。早几年，我们也就这样习惯性的游走在店里，大声地吆喝着，谈论着。时光匆匆，几年时间就过去了，不免觉得感伤青春不再了。

我也倒了一杯酒，示意他喝，接着说道：“不是不愿意去，是太怂了好吧！”我其实挺佩服他的，什么事情说干就干，就没见他犹豫过一下。“要是我能有跳槽或者转专业的机会，我立马就学你，收拾铺盖卷走人，就像你那时候创业一样。”

他冷笑了一下，自嘲的那种笑容让我觉得有点尴尬，从烟盒里抽出一根烟点着了，打火机的火苗顺着他的呼吸一闪一闪的，“别抬举我了，那叫什么创业啊，马云马化腾还有老干妈他们那才叫创业，我这就是浪费时间瞎折腾。你知道我现在烦的是什么吗？”

我看着他严肃认真的脸，感觉有点不适应，因为以前他总是自信满满，现在却很难从他的脸上看到那种自信了。我好奇的问道：“是什么啊，你以前不是啥都不怕的吗？”

“是啊，我以前就是啥都不怕，你知道为什么吗？就是鸡汤喝多了。现在我看到那些心灵鸡汤我就倒胃口，恨不得去给那些传播鸡汤的人几耳光，简直就是误人子弟。”他深吸了一口烟，“你知道吗？”张开口就见一团白烟从嘴巴里面钻了出来，“那些鸡汤只是在给你说，你看嘛，在那不远的地方有宝藏，你去嘛！于是你就火急火燎的跟着去了。但是却没有给你说，小心哦，前面就是一个巨大的坑，你就算有各种人力财力还有时间还不一定把坑能填平，但是你啥也没有，只有一无是处的一腔热情。”

顿时，我哑口无言了，平日里一个怂逼样子的我，怎么也理解不到他的这番经历的吧。我在脑子里使劲思索着怎么去安慰他，“其实没那么严重吧，至少你比同龄人有胆量，至少你比我们经历得多啊。”嘴巴里就只能蹦出这几个干瘪的词。

他拿起了一串豆腐干咬了一口：“哎，我也曾经这样想过，但是现在想起来，都是一些普通得不能再普通得事情了，没有那么多的光彩，换做任何人，都能比我做得好吧。”吞下了口中的食物，喝了一口酒，接着又叹了一口气。

我接着说道：“没得事的，兄弟，说真的，你很牛逼的，不要去想着过去怎么样了，就从现在干起，你也能做得很好的。”我实在不知道怎么说好了，只想着能多安慰一下就好了。

他扔下手中的烟头，用脚尖踩着烟头使劲在地上钻了钻。其实也还好了，到现在我才明白了：“一份安稳的工作其实也是挺幸福的，至少可以活得自在。其实人生没有那么多的诗和远方，安安静静的活下去就对了吧。”

想到他竟然产生了和我同样的想法，换做平日里，我肯定很高兴，这会儿却感觉有些失落。

他接着说道：“其实说实话，我倒是挺羡慕你的，一直以来安安静静的工作，现在稳定下来了，应该可以娶媳妇儿了吧。”

“是准备结婚了，哎，我的日子就这样过吧，注定掀不起什么大的风浪了，安安稳稳活过下辈子就好了。”我打趣的说道。

“是啊，活着就应该踏踏实实的活着，干嘛要去赴汤蹈火呢。你看我现在，你所羡慕的转行了，其实挺困难的，别人四年时间学的东西要在短时间内学到皮毛，不下狠功夫是不行的啊，不然就只能永远在基层了哦，到时候连养家糊口都可能做不到了哦”他端起酒杯，喝光了杯子里面的就，然后又开了一瓶。

后面我便岔开了话题，聊了些以前学校的往事。直到深夜，直到店里的人明显少了很多，我们才起身离开。离开的时候，我看了看还在店里面的学生，他们开心的喝着，吃着，聊着，和我们当年何其地相似，或许也在像李斌一样，谈论着未来，谈论着理想，谈论着诗和远方。或许他们有的会一路顺风，后续他们有的也会像李斌一样，一路坎坷，或许他们也会像我一样，安安稳稳。其实这些都不过是活着而已。没有生活的百般滋味，总是要展示在你我他当中，我们谁也逃避不了，谁也不会那么轻易躲开。

高兴吧，明天生活仍然继续。愁苦吧，明天太阳照常升起。或许身处当下本来就是很难参透当下的意义，多年以后再来看，也许就会明白，哦，原来那时候的日子是那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