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都不是天使,带着伤痕而来,没有穿着水晶鞋着地,必须要承受这世界种种的不公和苦难。
开始看没几页,就知道有张爱玲《十八春》的影子。为生计所迫,姐姐进入欢场,补贴家用,供年幼的妹妹上学。姐妹情深。
九龙城寨是虚构出的地点,会想到香港的油麻地,匪帮横行,药品,枪支,声色场所,等等。
苦苦挣扎的阶层在这里相拥取暖,又互相倾轧。
邱晓芸,邱雨,邱晴,母女三人相依为命,看透世事的婆婆与她们相伴。
妹妹邱晴,因为出生在晴天,故而得名,是否也暗示她突破层层黑暗,会有一个光明远大的前程。
她有着爱憎分明的性格,执拗又通融,洞明世事又人情练达。最终在风起云涌的香港争得了一片天地。
幼时,她就懂得为了保护自己,该如何依附到强大的力量。
懵懂时,称呼黑社会老大为爹爹,为了这一句,蓝先生一直庇祐着她们母女,直至政府形势生变,自己避走异国,还派留下来的手下尽所能帮助她们。
称呼姐姐的男朋友杰哥,为这一声杰哥,在她姐姐意外离世后,他接济她生活,上学,有求必应,大把的银子为她花出去毫不心疼。
姐夫麦裕杰也就是杰哥,性格鲜明,黑社会混混,后来自成一霸。
盗亦有道,真诚待人,单刀直入,爽快利落,心中有一片洁净天地留给他的小姨子邱晴。某些程度上,也算有情有义。
姐姐邱雨,出生在雨天,似乎也暗示了人物多舛的命运。
烟花一样的女子,生命短暂,绚烂,悲情,拥有如花般的容颜。
跟着杰哥,过了几年舒心日子,容颜渐败,沉迷烟瘾,日渐消瘦,杰哥要分手,她同意。
他的仇家过来,寻仇,邱雨替他挡了一子弹,命归黄泉,做了他心里永远的红玫瑰朱砂痣。
邱雨对他,是深沉的爱。
惜生在乱世尘寰,无法主宰自己命运。
2
她和母亲为邱晴铺了一条路,让邱晴踏着这条路走向光明顶。
当然,邱晴足够聪明,清醒,漂亮。一路披荆斩棘,所向披靡,未辜所愿。
邱晴从来知道自己要什么,她走上了那条,与生不由已的母亲,姐姐截然不同的路,努力学习,攀上高等学府。
等拿到了一纸文凭,却随手一塞,束之高阁,从此都没再正眼瞧一下。
别人都以为她要到大机构做事,寻一份光鲜亮丽的职业,走到阳光下,成为一个精致的都市女郎,结婚生子,寻常路。
她却根本不屑。
因为经历过生离死别,冷眼奚落,光影交替,善恶黑白。实在明白,夜总会赚的钱并不比大机构赚的钱肮脏。
她更明了,身穿白裙公主鞋,钢琴网球相伴,脸像瓷器一样精致白美的富家女,未必开心快乐。
时代已经不同。新时代的女郎下班后也到夜场消遣,她眼见着她们膨胀,又缩小,发现自己并不比任何人低下。
3
姐夫金盆洗手后,远走他国,留给她一个佑大的产业管理。她把舞场经营得风生水起,蒸蒸日上,黑白两道三教九流都背景深厚。
年纪轻相貌好胸脯挺臀部翘的夜场台柱子,只恃有后台,寻衅闹事,蛮横骄纵,自己离开也罢,还要带走一帮姐妹。
被请到办公室,冷不防被一枝冰冷的手枪抵住脑袋,水晶灯被一枪击碎。邱晴冷冷的在她耳边低语:“我亦有后台”。
自此,邱晴,俨然已成了大姐大。
这位姑娘还是太年轻,低估了看似柔弱的女老板。她从那个风起云涌的时代过来,可没有白混,前半生,摸爬滚打,什么世面没见过。
4
从她少女时起,那些喜欢她的人次递出现,说要照顾她,给她温暖,许她一个没有硝烟的未来。她却是茕茕孑立,留给他们一个孤傲的背影。
因为,知道,没有人能真正理解她孤独的灵魂。她的内心一直匮乏,已有一层盔甲。
她如此警醒的活在世上,仿佛与爱无关,冷暖自知。
她无法靠近别人,自带隔离体质,别人亦无法靠近。
她孪生的弟弟自出生即被富豪生父瞒着收养,走了一条光明的青年才俊道路。
她始终一个人。
悲观的人生,母亲,姐姐,蓝先生,姐夫,喜欢她的男孩子,婆婆,身边的人一个接一个的离去,只留下她孤身面对这尘世。
洪流把我们冲走,我们只得到别处积聚。
她一直寂寞一直通透,因为知道这世上的事,再如何的难舍,也要放弃。
所有事都需自己一人承担。有些路需要一个人走,有些苦只适合藏在心里。
哪怕藏有一片重洋,流出来,也只是两滴泪珠。
她把自己修练成百毒不侵,万炼成钢的女子,对抗这个世界的黑暗和残酷。
5
亦舒笔下的女子永远冷静而自持,入世又出世,有手腕有人情味,既野蛮又内涵,看透繁华过后的苍凉,心静平和,自尊自爱,自给自足。
能为自己挣一片天地,一个人的单枪匹马就是千军万马。
或许和作者本人所处的时代有关,香港新旧交替,繁荣与衰败共存,女子也得出来讨要生活,并且所受教育程度并不低。而衍生如此自立自强女性形象。
作家笔下的人物带着时代的印记,要么竭力挣脱时代的桎梏,要么行为束缚于时代的影响。
而写世事入木三分的张爱玲祖奶奶,真正是犀利毒辣,洞察一切。
《十八春》中的妹妹曼桢,最终抵不过现实,嫁给了姐夫,与心爱之人失之交臂。再见面时已过去了大半生。
当时的社会环境,那是她无法逃脱的命运。
姐姐曼璐自以为遇到一个可以携手白头之人,这人却看中了她的妹妹,为了笼络丈夫,姐姐只好牺牲了妹妹,曼桢成了一颗棋子,真是太悲惨遗憾。
6
生命这么短这么快,浅浅长长,一天天的过,再深长的悲哀,也有冲淡的一天。
已经走了这么远,人生没有回头路。
再怎么困难不堪,也是要走下去,怎样的绝望,也要硬生生地活下去。不是么?
对啊,好死不如赖活着。
“阳光很好,我们又身体健康,没有生病,值得庆祝,活着吧,活到很老很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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