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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年的美食

童年的美食

作者: 好吃的手风琴 | 来源:发表于2022-11-30 22:30 被阅读0次

          自古“民以食为天”,食物对于生活具有深沉的意义。

          穷人家的伙食自然不能和富人家的山珍海味相比,但是穷人家的孩子也许比富人家的孩子对于食物具有更加深刻的记忆——因为他有过饥饿的体验。俗话说饥饿是最好的调味品,它甚至还能构成记忆里的调料。现在回想起那一道道取自于自然的天然食材,再经过妈妈亲手的烹饪出来的食物,依然让人觉得饿。

      我是一个在江南乡野间长大的孩子。万亩黄澄澄的稻子飘香和肥硕的鱼儿跳跃是属于江南之乡的标志。在这里的人的眼中,秋天是上天最伟大的恩赐,是稻子大丰收的季节。

          每年秋天最兴奋的就是尝新米。家里会把晒干的第一场稻子打出新米,米粒上还泛着淡淡的青色。妈妈蒸上一大锅香喷喷的新米饭,爸爸会去市场买上两斤上好的猪肉开荤。品尝新丰收的新米是一个特殊的仪式。爸爸盛上满满的一碗新米饭,饱满鲜亮的饭粒,散发着诱人的清香。首先要祭天,把米饭撒到屋前和房顶上,感谢上天的馈赠。然后是祭祖,点上香火,以感谢祖先的保佑。回到桌上,作为一家之主的爸爸先品尝新米饭,然后其他人才可以动筷子。我睁着圆圆的眼睛,目不转睛的盯着碗里冒着香气的米饭,没等爸爸发话就迫不及待往嘴里塞。嚼在嘴里那种绵软糍实的感觉,让人舍不得吞下去。新米饭还有一种淡淡的清香,是一种来自原野的气息。这是一种多年以后依然让我魂牵梦绕的感觉。

      上小学的时候,家离村上的学校有些远。每天天没亮妈妈就会早起给我蒸米饭。有时时间来不及了,米饭还在蒸笼里冒着热气,妈妈便从蒸笼里盛一碗热腾腾的大米饭,然后在装荤油的罐子里挖一勺荤油放在热饭里。妈妈把熬好的荤油装在瓶瓶罐罐里,冷却后变成乳白色。然后再浇上点儿豆油。等着凝固的荤油融化,一碗有盐有味儿的油油饭就做好了。这样的美味总让我很满足。现在的人一般都用植物油了,很少人在吃荤油了。荤油炒的菜也许难等大雅之堂,可是确实很香啊。那洋溢着真正的人间烟火味儿。

              至于菜干饭,妈妈经常做南瓜饭,南瓜片儿和干米饭混合,在锅里焖上半小时,再加一点荤油。炒出来的南瓜饭既有了南瓜的香甜,也使米饭的口感更加糍密了。南瓜饭的副产品是香喷喷的锅巴。趁热吃不完,妈妈便会将其从锅底铲起来卷成一团,冷却后吃起来香脆可口。

      调皮的孩子一般都比较喜欢夏天。我就是一个调皮的孩子。喜欢夏天不仅是因为夏天的好玩儿,更因为夏天里可以吃到的美味。夏天一来,我们便会挽起裤管到田里和小河沟里去摸田螺。有种红田螺总是我们钟爱的对象,不仅特大个儿而且肉质鲜美,田里河沟到处都可以见到它们的身影。辣子田螺是爸爸的拿手好菜。捡回来的田螺先用热水煮熟,方便用签挑出田螺肉,然后用盐腌制以去除腥味儿。我兴奋的跑去地里摘了一大兜子红彤彤小米辣。爸爸将火红的小辣椒剁碎,加上山花椒,生姜,蒜放在腌制好的田螺肉里。等菜油烧着沸腾,将田螺肉和调料下锅爆炒。顿时厨房里充满了火热的辣子味儿,呛的我捂着鼻子一溜儿烟逃出厨房。炒到刚刚入味儿就起锅,一盘辣气冲天的辣子田螺就做好了。爸爸的火候拿捏得当,田螺肉吃起来脆爽而不绵软。入了味儿的田螺肉特别的辣,时常辣的我眼泪絮絮,嘴皮儿红红,但是也抵不住吃货的心,珉珉小嘴擦掉眼泪继续吃。

            夏天里还有一样不得不提的美味——凉糕。天一热我就嚷着妈妈做凉糕。做凉糕工序很麻烦而且不易保存,所以除非家里来了客人妈妈才会有兴致做。做凉糕需要石灰和米浆。石灰只有村上的渔场才有,想要拿到石灰,还必须走很远的路去渔场。不过每次我都是兴冲冲的跑去的。爸爸把泡涨的稻米和糯米用石磨磨成了米浆。夜里,妈妈用大锅把米浆煮沸,再加上一些石灰水搅拌成糊状。

          等到第二天冷却后就变成了黄澄澄的凉糕了。想到第二天早上就可以吃到凉糕了,我总是激动的睡不着。妈妈把凉糕切成小方块放进我的碗里,再浇上一些红砂糖熬成的汁儿。一口凉糕,甜蜜蜜,凉悠悠,借用一句巧克力的广告语:此刻尽丝滑。大米就这样经过妈妈的神奇转化变成了美味的凉糕,这样朴实的味道让人久久回味。

      

    小时候总是期盼着过年,在小孩子的眼里过年意味着可以穿新衣服,吃好多好多好吃的。我期待的是和妈妈一起做米花糖。做米花糖是一件精细而浩大的工程,在年前两个月就要开始准备。妈妈一边做我就在一边学。    首先妈妈要精选红心的红薯去皮蒸熟,和蒸好的大米糯米饭混合一起。然后一起倒到大石窝里用木棒子打成融合的泥。起窝放在抹了了菜油的圆簸箕里摊成大圆饼。在大簸箕里抹油是为了防止饼粘连在簸箕里,然后把摊开的圆饼放在屋顶上晾晒。看着黄橙橙的大圆饼我时常忍不住偷偷的用手指挖一下坨吃,在大饼上留下一个个小坑。有次被妈妈发现了,她从大饼上切下来一块儿对我我说:“给!小馋猫,不准再偷吃了!”

          几天后,等到大饼晒干,妈妈就开始一块一块的切成细丝,继续晾晒,直到晒的干干脆脆的。冬天的阳光下,妈妈在坐在板凳上切饼饼丝,小花猫在房顶晒太阳,我在一边好奇的盯着她的刀下切出一道道细密的粑丝丝,幻想着将来也能有妈妈的好刀法。

          晒好了干脆的饼丝还需要熬制麦芽糖。提前一个周妈妈用温水泡好的麦子生出嫩绿的麦芽。将满满一盆麦芽倒进开水了熬,文火熬上两个小时,捞出麦芽,锅里就浓浓的糖汁了。妈妈把粘稠的麦芽糖汁倒进罐子封存。留下些锅底的糖锅巴,卷成一团糖丝卷儿递给锅边馋馋的我。嚼着绵绵的糖卷儿,思索着麦芽怎么就变成了糖呢?难道麦芽很甜吗?嚼着麦芽的味儿和青草一样呀。后来妈妈笑着告诉我了一个小秘密,其实她在里面放了些白糖,再加上麦芽的淡淡的甜所以熬出来的糖汁那么甜。

            万事具备只欠东风!有了脆脆的粑丝丝和浓浓的麦芽糖,还差外公。外公是做米花糖的民间高手,这样关键时刻当然不能少了他老人家。把粑丝丝下锅和干河沙一起炒,可以清晰的看见干瘪的丝丝一下子就变成白白胖胖的条条了,炒至金黄色就可以起锅了。锅里温热麦芽糖,再放入粑丝丝搅匀,起锅倒入做米花糖的磨具里。外公用擀面杖压制紧密,爸爸妈妈在一边按住盒子,再由外公精心的切成正方形的块儿,出盒后用白色的纸包裹好。一块方方正正的米花糖总算完工了。

          全部工序由外公操控的。麦芽糖和粑丝丝的混合比例,在锅里翻炒的火候,压制糖块的紧密度都需要有经验的老人才能把握,不然做出来的米花糖就会松散不脆。做好的第一块米花糖总是我先吃到,咬上一口,香香脆脆,还特别有嚼劲。感觉那是一般的糕点都无法比得上的,不仅是因为它的自然天成,更是因为每一制作的过程有蕴含着辛勤的劳动。

      也许是时代的进步,想要吃一块儿香脆的米花糖再也不需要那样复杂的工序了,工业制作一下会儿就可以生产一大堆。一盘辣子田螺,也不用亲自到河塘里去摸田螺了。每天吃到的米饭好像没有什么特别的味道了,很难再吃到新丰收的第一顿新米饭了。

            童年的美食,似乎离我们越来越远了。重新吃到童年的美食,可能也没有了最初的味道——至少,已非最初的心情。今天当我们有权远离自然,享受美食的时候,最应该感谢的是这些通过劳动和智慧成就餐桌美味的人们。

          我是依靠这些平凡的食物长大的,我以回忆的方式来表示感激。

          我对她们永远有一种饥饿——那是对过往的饥饿,对消失的光年的饥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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