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泉没有春天 , 没有芬芳香甜的花, 幽深的黑暗里每一株花都靠着亡灵不死的魂魄和长久的执念, 烂漫而开。
我是冥界的饲花人,生来无情无泪无感,阿光说我生来就是冥府的鬼魅,其实我不信。我真是鬼魅,鬼火摇曳下,我是有影子的,我的脚总脚踏实地地在走路。
那些迟迟不肯度过奈何桥,接过孟婆汤的,徘徊在忘川河畔上一心不想忘却前尘往事的魂魄们, 他们绝大部分看到我的第一眼,都是怜悯我的,奇怪的是他们都是生于100年前的人。
今日,我照例饲养彼岸花时,见到一个老婆婆,我极少遇到如此年迈,仍然看不透红尘的魂魄,觉得稀奇。
端详她的背影,素衣翩然,身形修长, 年轻的时候 ,必定是一个窈窕淑女,她站在滔滔的忘川河畔, 我走近她时,她察觉到身后细微的异样,枯槁的面容慢慢朝向我,她看到我的第一眼,竟然失声痛哭,她喊着我:“娘亲,我好想你!”
我不明白老婆婆的话中有话,我第一个涌出的念头,只想再知道得多一点,我想追问些情况,阿光就来了,那个喊我娘亲的老婆婆随即跳入了忘川河,我伸出去的手未触及她的衣袂,便在 阴凉的风声里,依稀听到她沧桑还带点悲凉的声音:“娘亲,若再来一世,我依旧要做你的女儿。”
我飘忽的思绪未定,阿光冰冷的手搭在我的肩头,说道:“你走神了.”他的眸光瞥向忘川河中,“一些执念过深的人, 你救不了的,这个老婆婆一跳, 冥界又多了一株好看的曼珠沙华。星辰, 这是你的功劳。”
我抬头仰望着空洞的天空, 冥界一年四季都是黑漆漆的,只有幽蓝的鬼火在照明粗制滥造的道路,我试图要从眼睛里面流出点什么。
阿光从身后怀抱着我,他说:“你难过了吗,我讲个故事给你听, 好吗?”
“星辰, 你是我冥界的人, 生来就是。”
“可是我为什么和你们长得有点出入,还有那些生于一百年前,来过这里投胎的人们会是那种悲戚又怜悯的眼神是怎么回事?”
“因为上一世,你是天上被贬落凡尘的小仙娥,你在人间迷恋的帝王,辜负了你,你在人间建立的赤刹国,也时运不济,化为废墟一片。三界之中, 一直是我在收留你。”
“你说的,我好像都不记得了。”
“我再和你细细地说下这个故事的始末, 你无论做出怎样的决定.......”
我愿意伴随 或者放手
九霄宝殿,周围的环境,白晃晃地让人眩晕,睁不开眼睛,天帝坐在最高的位置,俯视着底下一个罪孽深重的小仙娥,她垂目跪倒在他的眼前,天帝的视线盯着她,锁定着她,变得越来越模糊,她的傲气果然是不合适在天庭长久待下去的,她被磨平了棱角, 不愿世故,故而闯下弥天大错。
绿意因为一条与魔族少主月牙私相授受,莫须有,被众仙举报的罪证,就这样由天帝公审,最后贬下凡间。
天上一天地上一年。天帝自觉失去她的时日,太过无聊。
“梦师,你那边有没有一种灵丹妙药,能引我去见她。”
陛下, 属下这边正好有一梦百朝醉,陛下虽有自己想做的事,但是朝政重任也不能长久懈怠。
“你想得周到。”
人间皇帝初登皇位,底下人蠢蠢欲动,开始大肆选秀,坐着荣华富贵,光耀门楣的黄粱梦。皇帝极度不满,朝堂上怒斥参与此事,想把女儿们安排进宫的大臣们。
皇帝不顾忌朝中多方暗潮涌动,不容小觑的势力,反正指着大臣的鼻子,有多难听就说得多难听,听说了此事的太后,脸色也是青一阵,白一阵地暗骂。
“我怎么生出个这么个喜欢做暴君的玩意儿。”
但是儿子得罪的人情,还得太后出面去调解。
太后特意于宫中举办了赏花宴, 请的都是被皇帝得罪的大臣家中的女眷,还特别在懿旨上强烈表明,各大臣家若有女初长成,年岁正好的姑娘们都要进宫参加赏花宴。
赏花宴当天,皇帝闷闷不乐地待在太后身边,太后恨铁不成钢地短叹了口气。
“幸好你有个聪明才智的娘,你和大臣的矛盾在前不久,离宫中中秋宴还有三个多月,等这三四个月过去,还得了,估计这江山都被你败得要易主,你老娘就想到我们皇宫最不缺的就是花,那就随便办个什么花宴,盛大点就好,顺便你看看,喜欢哪家的姑娘,老娘把婚事给你定了,也省得你越发得败国。”
“母后,你难道不怕我从暴君变昏君吗。”
“这样也好,你一旦是暴君荼害得是我们千千万万的老百姓,你是昏君的话,顶多就祸害一个如花似玉的姑娘,老娘还兜的住些,也还好向你死去的父皇负荆请罪,他多半把过错揽在自己身上,怪自己撒手人寰,走得太早,可怜我一个孤寡妇人含辛茹苦地把不成器的儿子拉扯大,却没有爹教。”
皇帝一脸鄙夷,他的老娘太不要脸了。
“那也得给我个可以祸害的姑娘吧,比如儿子早已心有所属的那个姑娘。”
太后眼冒金光。
“莫非皇帝已经暗地里有自己喜欢的人了,可能在这大臣的女儿中。”
皇帝从袖子中掏出一张保存泛黄的画卷,丢给太后,太后看了一眼皇帝,小心翼翼,凝神屏息地打开,那画上的女子,亭亭玉立,一袭青衫轻盈,真是个妙人。
“儿子啊,你在哪里看到这姑娘的 ,老娘给你去找,太后对这姑娘很满意,虽然长得漂亮,倒确实不像是祸国殃民的主。”
太后甚感欣慰,心里乐开了花,忙问皇帝
“这是哪家的姑娘啊。?”
皇帝突然惆怅了起来, 回答太后道:“梦里见过的,一见钟情,就画了下来。”
太后瞠目结舌,欲哭无泪。
“你这混小子,怕还是要毁了这江山,连累你老娘成为千古罪人。”
“母后,我相信她一定在这人间,等着我去找她呢, 或者她会自动上门的。”
完了,太后的脑壳疼了一阵一阵的,这儿子恐怕连精神都失常了。
一瞬之际,弹指光阴,又到了中秋节,太后对三个月前的赏花宴的意欲未尽, 使她这次更是大展拳脚,将中秋夜宴举办地豪华无双,铺张奢靡到皇帝快惊掉下巴,开玩笑地问,国库是否被太后搬空了。
也就是这天,赤刹国君主和这天朝的皇帝神奇般偶遇了。
一个是看似弱风扶柳的女汉子,一个是身强体壮的真汉子。
两个人刚一碰面就扭打一起了,一个要跑,一个醉酒撒欢不嫌事儿大,左右纠缠不过,赤刹国君主绿意怒目圆睁,咒骂皇帝千百遍,皇帝闻着熟悉的味道在醉梦里酣睡到天明,醒来时,抬头想按按自己疼痛的脑袋,却发现胳膊抬不起来,像被什么东西压住了,而自己正在抱着什么东西,他的手不自觉地捏捏,好像很熟悉的感觉。
“你这个混蛋,便宜占够了没?”
皇帝猛然一睁眼,看到那张朝思暮想的脸,铁血柔情,皇帝忍不住眼泪哗哗地掉了许多,然后紧紧地抱住了绿意。
绿意额头青筋都快暴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简直无地自容,可恶的是自己现在被点了穴道,动弹不得,不然她早就给了皇帝狠狠的一拳,溜之大吉了。
皇帝宣泄完日思夜想的苦恼时,理智把他拉回了正轨上,他直截了当地说:“绿意,我们成亲吧。”
绿意一开始坚决不答应的,偶尔还是装了下样子,这可是敌国的地盘,稍有差池,人头落地,她的子民还等着她回到故国,建设一个别国不可欺凌,繁荣昌盛的赤刹国。
皇帝软磨硬泡之下,绿意应当是被皇帝的真情打动了,答应了下来,皇帝于第二年开春娶了这异国的君主,赤刹国的臣民是最高兴的,她们原本就是个附属小国,在这个四分五裂的格局内,她们豪不起眼,之前因为有一回对战,君主以一人之力,单挑千军万马,震慑到别国,导致别国虽对赤刹国虎视眈眈的野心未消减半分,却不敢再轻举妄动。
如果,现在赤刹国有天朝做后盾,她们赤刹国参加别国各种名目的宴会,也能把腰杆子挺直几分。
他们成婚后,绿意于次年腊月生下一位公主,皇帝的小日子可谓是顺风顺水,又想着让绿意给他再添一个儿子,皇帝和皇后情比金坚的故事被流传成很多种版本的话本子,无论哪一种都看得心里甜齁齁。
好景不长,赤刹国覆灭,源于自己夫君的袖手旁观,隔岸观火,然后不费吹灰之力收复了赤刹国,绿意始终是个性情中人,当机立断,要报仇雪恨,依依不舍放下了怀里襁褓中乖乖睡着的婴儿。
她取下墙壁上的剑,将利刃抽出剑鞘,气势汹汹,气势汹汹,更多的是可悲的神情,她去到皇帝的寝殿,木讷地把剑举起刺穿皇帝的肩膀,他没有闪躲,他看上去憔悴极了,悲观极了,他的眼神,抖动的嘴唇不会骗人的。
我叫绿意吗
阿光擦拭着我的眼泪,我是怎么死的。
阿光似乎是害怕,似乎是难过,似乎是不舍,他的面容所呈现的表情是五味杂陈的酸楚。
你没有死,我把你偷回来的,你一直不开心啊,常常把自己弄得不是晕掉就是病倒,我看不下去,就擅自做主把你的记忆封存了。
阿光指尖的凉意渗透到我的额头,解封了我的最后一个记忆碎片。
我迷迷糊糊想起一切时,只流着泪问,我的女儿呢,她还活着吗?
对了,刚刚有个老婆婆,她喊我娘,她是我的女儿,我还没有好好的看她一眼。
我不顾形象,已到了伤心浓时,蹲在忘川河畔上,嚎啕大哭。
阿光蹲在我的身侧,他轻声说:“我可是掌管生死的,念枝是个凡人,也是个公主,我给她批了长命百岁,喜乐无忧的绝好命格,这一生,她过得很好”
绿意,你不知道,我就是造成你一生悲剧的因,若不是濒临冻死之前,遇到善良的你,把我捧在怀中取暖,我没有今日。可你应该早就忘了那只拼命想要逃出天庭这座牢笼的寒鸦,我浑身的每个感触都记得你是我的救命恩人,你救我一命,我守你到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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