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羽被刘邦、韩信、彭越三路大军追至垓下，已无还手之力，只好筑壁垒防御。但其“兵少食尽，汉军及诸侯兵围之数重”。即楚军已到了兵少无粮的地步，而汉军和诸侯军则把楚军围了一重又一重。此时刘邦打起了心理战，令围困楚军的汉军在夜深之时一齐唱起了楚地的歌曲。这一唱不要紧，把离乡多年的楚军士卒的思乡之情唱出来了，同时也把思乡心切的楚军的战斗力唱没了。就连一向心如铁石的项羽也大惊失色地问道：“汉皆已得楚乎？是何楚人之多也！”即问难道汉军已全部占领楚地了吗？为什么这么多楚人在深更半夜之时唱楚歌了呢？
被歌声和军情所困扰睡不着觉，项羽就夜间起床，在帐中喝酒。其身边有一位亲密无间的红颜知已、绝色无双的美女，名为虞姬。正所谓英雄爱美人、美人伴英雄，项羽四处征杀也没忘记把她带在身边，可见其对虞姬之爱。而虞姬在某种程度上就是项羽的精神寄托。饮酒之时，已有不祥之感的虞姬静静地心痛地服侍着她心中的大英难；看着眼前的情景，想着自己野战三年推翻秦王朝、又经历近五年的楚汉战争打到现在的水平，项羽忽生感慨，百感交集不能自已。这位一向以驰骋沙场、杀敌无数而自豪的大英雄，突然情动于衷，当即慷慨悲歌，脱口而出一首自己即兴创作的诗篇：“力拔山兮气盖世，时不利兮骓不逝，骓不逝兮可奈何，虞兮虞兮奈若何！”
此诗大意是：我项羽本是力可拔山、气能盖世的大英雄啊，但时运不利，致使我的苍白相杂的宝马也不能再冲锋陷阵了；我的随我久经沙场的宝马啊，你不能再冲锋陷阵了，可让我项羽怎么办啊？亲爱的虞姬啊，虞姬，你可怎么办啊！项羽此歌包含三个要素，即项羽、宝马、虞姬；后两者是他心爱之物与钟情之人，也是他认为最能理解他、倾听其心声的对象。寥寥数语，写尽了项羽戎马经年、炫耀一生却落得个虎落平阳、插翅难飞结局的悲苦无依。项羽没有什么文化，也没发现他研究过诗歌之类，但他有真情实感，有沙场点兵、浴血奋战、出生入死的实践，所以他的诗歌就比较生动而感人；能让你透视到他作为普通人的一面。这是此歌流传二千余年广为人知的生命力所在，甚至就是项羽的化身或一个符号。项羽以武出场、以文收场；这一始一终、一文一武形成鲜明对照，令人不胜感慨。
“歌数阕，美人和之。项王泣数行下”。即项羽就这样反复地唱着，虞姬亦反复应和着他的悲歌；虞姬唱道：“汉兵已略地，四面楚歌声，大王意气尽，贱妾何聊生？”即说汉军已占领了广大的地盘，四面都是楚地的歌声，大王的霸王意气已经终了，贱妾我还有什么理由无聊地生存？虞姬之歌记载于《楚汉春秋》一书中，未必就是虞姬所作所吟，料为后人的应景之作。此歌与项羽所歌无法比拟，无论从意蕴、气势还是境界，都远逊于项羽之歌。但也算实话实说，表达了虞姬以死慰英雄的意志和情感。
项羽唱着唱着就流下了数行热泪；这是他征战一生唯一的一次流泪。他想到了什么？是父母的养育之恩，还是季父项梁的栽培之恩？是项伯的出卖？还是亚父范增的出走？他有没有想到他这一生中中过的诡计、犯过的错误、坑杀过的人命？肯定是五味杂陈。可见英雄末路，其泪难抑。此时“左右皆泣，莫能仰视”。即项羽的左右随从们都被这一幕所感动，不由得痛哭起来，没有人忍心仰头看一下孩子般洒泪的项羽。这年他才三十二岁。
英雄绝路，仍免不了儿女情长。此时的项羽完全就是一个大孩子，他把发自内心的爱和痛，或许还有委屈和懊悔，全部倾述给了他的绝世知音虞姬一人。从这一刻起，我们看到的是一个抛弃了名利与王侯梦想的项羽，一个抛弃了霸王色彩、极其本色的英雄；他是否在想，如果没有这一番折腾，他（她）们是多么好的一对啊！司马迁在《项羽本纪第七》中并没有写虞姬之死，所谓霸王别姬应是后人想像之作；戏剧也好、电影也好、歌舞也好，不仅仅是歌颂爱情这一永恒的主题，更重要的是要后人记取项羽的历史教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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