驴圈里的圈粪,我们叫“小粪”,厕所里的人粪尿,我们叫“大粪”。70年代,我们用木桶担大粪。我们生产队有四爷爷等3个木工会做木桶。他们做好后,发到户里,每个家庭,都有一担用来担大粪的木桶。
我父亲让四爷爷给我家做了一担木桶,不是担大粪而是用来担水吃。这担木水桶和木粪桶没什么两样,我担着木桶去提水,总是怕人笑话。没钱买铁桶,担一担木粪桶一样的木水桶,丢人。
木水桶很不好用,去井里提水,用绳子卸下去,大半天摆不到,罐不上水。井里有水也不好摆倒。
干旱年,井底的水只有很少一点点了,即使用铁桶,一次也只能灌一点点。木桶更不好灌。
我村西高东低,分5道街,每道街都有水井,位于高处的五街、四街和三街,水井都干涸了。全村人都去二街和一街水井担水吃。一街南井的水比北井旺,但南井太深,要用很长的绳子才能提上来,只要北井有水,就不想去南井提。北井水枯了,不得不去南井时才去南井提。
我是四街人,每天下午放学后,要从西到东往下走二里路,去村前担水。
傍晚,在山上干活的社员们也收工回家了,都来挑水,这一时间段,挑水的人最多,井台上围着拥挤的人群,人多水少,灌不满桶。
外地人都叫提水,只有王金庄人叫“瓢水”,就是用绳子将水桶卸到深井里一点一点往上瓢。
去担水时,担三只水桶,用第二只水桶瓢满第一只水桶,再用第三只桶来瓢满第二只水桶。
我用木桶瓢水,很不好瓢。二街有一个小姐姐就用她的铁桶,帮我瓢。
我是多么感激呀,我认识了这个小姐姐。
这里没有浪漫,没有故事,没有情窦初开,只有生存的本能。因为要活着,需要互相帮衬。
女孩子都不上学,小姐姐当然不识字,但她会瓢水。
可能老天爷怕我渴死,长大后就安排这个儿时的小姐姐管我喝水,给我做饭,让我有个家。
因为水,小姐姐和我成了一家人,我不知道这个叫爱情还是叫水情。
四街有个小井泉,圆形的,有一人多深。底部细细的清流,从北边小泉眼里流出来,一夜之间流出的水,能淹住水桶,早晨提水,先到的用扁担勾勾住桶梁,一下就能灌满水桶,迟到的就要用一只水桶往另一只水桶里瓢水了。
后面的人继续来瓢水,但用水桶已经瓢不上了,只有踩着井壁上的脚窝窝,下到潭底,用小盆子或者葫芦瓢往桶里瓢水。
一人高的井,墙壁光滑,不好往下爬,大人还好点,小孩子更不容易。
有一天晚上,我去瓢水,走到井泉边,看见两个大哥哥正在井底瓢。他俩人都住在三街上坡。我不认识他们,他们也不认识我。
一个大哥哥笑咪咪的,和和蔼蔼的,他说:“把你的桶接给我。”他给我瓢满了两桶水。那一刻,我感到他是很好的人。后来我认识了他。他叫刘进德。
进德哥哥,也许不记这件事了,但他笑眯眯的形象却永远保留在了我的记忆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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