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一个女人在病房里忙碌,她即将成为一位母亲。
生活似乎也与以前没什么不同,无非是从一张病床转到另一张病床,无非是身体里携带着的,属于自己,又不完全属于自己的一部分多了一个正在发育的生命有机体。她的四周依然被白色包围着,她最喜欢窗台边墙壁的那一抹白,在日出和日落的时候,会染上太阳光的颜色。
日出的时候是金色的,去·触摸的时候温温热热的,也会跳跃到她皮肤的小绒毛上,她有时候看着看着就会呆住,肚子里的那个正在生长着的,不知道性别的小生命,会不会也像日出的阳光一样美好着,为即将降生的那一刻期待着,雀跃着。又或者,她也能在婴儿啼哭的那个瞬间,与自己的孩子分享着那种美好的雀跃呢。当她也从母亲的子宫里来到这个世界上的时候,她是不知情的参与者,全然的享受生命最珍贵的太阳。现在,她作为孕育着太阳的人,终于又能以相同的方式,回到母亲的子宫里了。似乎她兜兜转转了这么些年,在抗争与放弃中不断遗失着自己,最终却是好像,只是为了完成这个循环。她有一点不甘心,但是摸摸肚子的时候也会想,这好像也没有什么不好。

日落的时候,她通常会轻轻依靠在床与墙的边缘,不管是有力气还有没有力气,也都是不太想起身的。这时候的太阳,要更加的热烈一点,像火焰在燃烧一样,从中心一点点蔓延开,烧出了不同的层次。这也是她喜欢在床头放白色的花的原因。周围的人总是数落着不吉利,可她只是喜欢着在每天傍晚的时候,自己的花与太阳一起燃烧着的样子。好像和云也没有什么区别了。同住的人总是来了又走,在无所事事的时候,她也会根据周围走动着的人的神情,判断着原因。后来看的多了反而使她更加的疲惫,于是就靠在那团小火焰的旁边数花瓣,有时候少了几片,这是在她睡着的时候偷偷掉落了,有时候又会多几片,她就知道这又是与昨天不一样的,新鲜的花朵。即使是最幼小的花朵诞生了,地球也会经历一阵阵痛的分娩。她抚摸着新鲜的花朵,看着它美丽盛放的样子,却像是在触摸着地球震荡的子宫。她也会想象手术刀划过她的肚皮,是不是生命源泉的绽放都要伴随着痛楚,世界的万事万物,都要遵循生生不息的定律,一个死去,才孕育出另一个新的。
一天又一天,时间以相同的流速漫过去。命运般的,也是在一个傍晚,她感觉身体里有什么东西破裂开了,水也将她漫了过去。她在疼痛中一遍遍死亡着,生命又把她拉了回来。好像过了很久很久,汗水和泪水模糊了她的双眼,她在朦胧之中,透过了手术灯看见了月亮。都是一样的银色,一样的悬挂着。她仿佛回到很久很久以前,在那个亘古的年代,她看见了月亮的母亲。忒依亚与地球撞击着,在炽热的高温里破碎,破碎着的在无尽的虚空里缓慢的重组,孕育出了月亮。那一声啼哭终于到来了,此刻第一束日出的阳光也应该依然像以往一样,照射在自己的墙上吧。她笑着,手也无力的垂了下去。
孩子啊,妈妈将所有的爱都给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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