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我就去看一个人---姥姥。想起这些已全身发紧,鼻尖发酸,泪水夺眶而出。
我的童年在姥姥身边度过,从我记事起,眼前都是姥姥迈着小脚,在院子里走动的身影。春天,姥姥会让我们几个小孩掐一把蔷薇花,她找出一个干净的长甁,向里面装满水,把花插进去,摆放在堂屋后墙中央。加上我8口人居住的3间房,姥姥收拾得整整齐齐、干干净净,就连舅舅打鱼的网,姥姥也把它洗净收好。
初夏到了,槐树开花了,姥姥找一根长棍,在细的一端绑上镰刀,让我们摘些槐花,摘回来的槐花一串一串,伸手拿起一串,一手拽着花的青梗,一手捋着花,花苞纷纷落下。姥姥把槐花放进开水烫一烫,然后取出沥干水,撒点盐,拌上面,挤成一个一个小丸,丢在沸腾的开水里,做成了槐花丸子汤。有时,姥姥也会槐花面丸放在油里煎。
园子的蚕豆开花了,开始有些嫩嫩的蚕豆夹偷偷藏在秧苗下。姥姥让我们摘些蚕豆夹,然后用开水焯,撒盐、拌面,热油煎,我们叫蚕豆鱼。
家里人口多,房屋小,吃饭都在院子里蹲着,家里仅有几个小板凳,留给大人坐。天气渐渐热起来,中午吃饭找阴凉的地方呆。舅舅家的堂屋和西厢房之间有一个窄窄的过道,方便去往屋后的厕所和猪圈。天气热的时候,我们就端着碗,蹲在过道,靠着两边的墙。过道的外头有一棵石榴树,初夏时节,开满火红的花朵。每次经过,都要呆呆地看上几眼,盯着一朵,红艳艳的。那时不知道什么是感动和震撼,只想着看看就好。那棵石榴树花开得红似火,从来没有结出果。
哪天舅舅打到了小鱼,姥姥把鱼洗干净,蘸上薄薄的面,放在油锅里用小火慢慢煎,小鱼被煎得焦焦的、黄黄的,齐齐整整的。煎好后,姥姥就会喊我们趁热吃。她告诉我们慢慢嚼,嚼碎了才吃,不会被鱼刺卡到。所以,我很小就会吃鱼,直到现在都喜欢吃鱼,可能与童年吃鱼有关系吧!
晚上,我和两个姐姐都与姥姥睡在一张老式的大床上,床很厚重,漆成黑色的,床边有个一尺高的踏板。小时候,个子小,爬上床很费劲,特别喜欢这张床,站在踏板上很容易爬上床。晚上天一黑,院子里漆黑一片,房间里昏暗的油灯,也舍不得长久亮着。我们就早早上床,姥姥提前准备一把蒲扇放里面,如何小心仔细地放好蚊帐。她怕我们身上的痱子痒,特意准备半盒粉,粉盒很好看,个别地方有点锈迹,被姥姥擦得干干净净。粉盒里放有几根缝衣针,一放过夏针生锈。有时天气特别热时,姥姥就会在院子里放一张小竹床,下雨时,就在床上方搭一张塑料布,我们几个小孩子在夜空下数星星,说悄悄话。
五岁那年,妈妈要接我回家。那天,姥姥特意到菜园里摘一个长长的大白瓜给我。吃过早饭,姥姥收拾好,让我抗着大白瓜,带着我,送我回家。从姥姥家到我家路上经过三个村子,姥姥的脚小,走不远。每到一个村口,姥姥停下来和路边的人聊聊天,他们看起来很亲。姥姥说话慢声细语,喜欢夸人。人家喜欢和她讲话。等到了我家门口时,我哇哇大哭,不肯进家门。我觉得那不是我的家,姥姥走了,我咋办呢!回来也不记得姥姥啥时候走的。后来有一天晚上妈妈开玩笑说“你是用两票好面换来的”,我打开门跑进大雨里。我觉得我就是妈妈捡来的送给了姥姥。所以,我一直和妈妈不是那么亲密。
后来我上小学了,只有在暑假才去姥姥家过一'阵子,再后来,姥姥年岁大了,每到暑假,妈妈都会让我和姐姐拉着板车去接姥姥。每次,姥姥坐在板车上,我都特别卖力的拉着。
后来,我上高中,回家的时间少了,只有在大年初二走姥姥家时才去。一年去一次,姥姥的腰弯得更低了。头发也越来越少。
工作以后,偶尔去看看姥姥,买点她喜欢吃,她当着我的面尝尝,让我也尝尝,连夸好吃。后来就包起来,家里来人,她就拿给人家尝尝,说我买给她的,说她上大学了,满脸的骄傲。给她做的衣服,每次去的时候,看她都没舍得穿,见我来了,赶紧回屋换上。姥姥就是这样,她总想办法让你高兴。
我结婚后很长时间没有怀孕,她催我妈妈想想办法,但是见我的时候从来不提,总问“外孙女婿还好吧!”
2009年初,我怀孕了,身体不好,年后姥姥就催着我妈妈过来照顾我,那是她已94岁,躺在床上不能照顾自己。那年5月里一个晚上,我梦见姥姥在公园里坐在滑滑梯上,开心地笑着,她说着滑了下来,我担心坏了,在梦里吓醒了。第二天家里来电话说姥姥病重,妈妈急匆匆赶回去。一个星期后,姥姥回复正常,又催着妈妈过来。一直到11月份妈妈都在照顾我,孩子刚满2个月那天,我又梦见姥姥,她喊我,我找不到她。梦醒来,我就没想太多,谁知第二天中午舅舅来电话说姥姥这次肯定撑不过去,一直没敢告诉我们。妈妈立即往家赶,大约晚上十点多赶到舅舅家,姥姥已经走了……
那天晚上,我抱孩子静静地坐着,孩子一反往常,乖乖地躺着,好像姥姥在看着我俩。
每当想起姥姥,还是忍不住抽噎!
姥姥,明天我就去看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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