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天,姥姥来到了家里小住。
姥姥是一个善良、勤劳的女人,总有一双荡漾着笑意的眼睛。
姥姥已经老了,身体的病痛让她看起来很瘦弱,炎热的天气里依然穿着长袖衣裤,但和记忆中一样温柔。夏天里她的精神不太好,白天在家里几乎不出门。
傍晚的时候,她喜欢搬个小板凳,坐在走廊上摇着手里的蒲扇,来往的人们会问,,吃了吗,热不热啊?姥姥答,还没吃呢,还好,不热。眼睛里依旧漾着浅浅的笑意。
一切都看起来于往日没有区别,但我总隐隐感到,这日常的谈话姥姥根本没有用脑筋,只是凭着这么多年的与人交流的惯性。姥姥真的老了,老到懒得动脑筋了。大部分坐在外面的时候,姥姥的眼睛总是盯着家里盛开着的海棠花,还是像以往一样弯着嘴角跟我说,这花开得真好。
我望向那盆粉红色的海棠,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答,姥姥接着又说,我家里的那盆,一不小心就断了种。不像往日淡淡的语调,她的声音里,有浓浓的惋惜。
我是知道这花的来历的。这盆海棠花,是姥爷还在世的时候种下的,种下这花没多久,便因意外去世了。
姥爷去世的太过突然,以至于姥姥总是不能接受。姥爷在世的时候,他们一起住在农村老家,姥爷走了以后,大家都要她住到城里舅舅家,可是一向温柔到没主见的姥姥却在这时候任性起来,她说,我哪都不走,就住在这,住了大半辈子了,习惯了,城里夜里太吵,我睡不好。
她绝口不提姥爷,但大家都知道,姥姥这是舍不得她与姥爷相守了大半辈子的家。某次,妈妈说姥姥想姥爷想的哭。我没有很震惊,却也只能心酸。
姥爷是个沉默的,有点固执的小老头儿,没什么文化,不会说大道理,更不会甜言蜜语。
但姥爷对姥姥是真的好,姥姥身体不好,总是头痛,据说是以前落下的病根儿,每次发病,总是躺在床上不能动,这时候姥爷就会伺候好姥姥的一切。而姥姥心里也总记挂着姥爷,以前姥姥在我家呆不到两天就嚷嚷着要走,理由总是那么一个,姥爷在家做饭不行。
其实哪是不行呢,但是,姥姥还是担心。姥姥在这几年家里总是几只鸡,姥爷去世的那天晚上,她一遍一遍的说,不该在姥爷去世前一天还因为养不养鸡与姥爷争执,所以,我想是为了弥补这个遗憾,她年年养几只鸡,过年的时候,就挨着送给几个儿女。
姥姥跟姥爷连一张正儿八经的合照都没有,姥爷去世之后,我在手机里翻了又翻,只看到一张能勉强称作合照的照片:姥姥坐在板凳上面对着镜头微笑,姥爷则在角落里低头逗着家里的小黄猫。那幅场景,真的只能用岁月静好来形容。
我把照片打印出来,框在相框里,带回去给姥姥,姥姥看到照片眼里闪过惊喜,长满了皱纹的手一遍遍抚过相框,眼里都是温柔。姥姥郑重的把照片放到床头柜。那以后,我每次望向那张照片,从来都是一尘不染的。
姥姥在人前几乎不谈到姥爷,但是我知道,越是重要的,越是放不下的,就越是没法用语言提及,只能把那份沉甸甸的爱与思念放在心里,嘴上却最多只一句,这花开的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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