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世，酒香

那一世，酒香

楔子

酒馆的香，让这小镇的人只要得了空闲，就来闻一闻。

今日日头毒辣，小酒儿挥着汗招呼酒客们，见门口站着一个穿着袈裟的和尚。

那是一个没有香疤的和尚。

满脸的疲惫与……沧桑。

和尚看到小酒儿，又看到她脖子上的佛坠，身子有些轻颤。

鼓足勇气，找了张桌子坐下。

“大和尚，我这里卖的是酒，你一个出家人，我给你拿些茶来吃吧！”小酒儿看他一身倦色，倒是没赶人。

“不用。你还是拿酒来吧。”世间的酒，只有这儿的，能让他醉个昏天黑地。

“呵呵呵，”小酒儿低头笑了笑，露出那对小酒窝，“你一个大和尚，吃酒破了戒，就不怕佛祖罚你吗？”

和尚看着她的眉眼，一字一顿，“我已经，受到了惩罚。”

1、小和尚吃酒

归元寺有个不安分的小和尚。

天生反骨，八岁被家人送到寺里出家。从此佛门成了他游戏的场所。

老和尚讲的经文，他有些懂，又有些不懂。还有一些佛门故事，是听来有趣，学来有些艰巨。

十五岁这年，他有了自己的法号“一世”，是缠着老和尚给他取的。

“老和尚，我这样叫你，你为什么不生气？”

“一世，有一日，你也会被人叫做老和尚。”

“为什么我的法号叫一世？”

“一世不休，一世休。休还是不休，就看你与佛祖的缘比起和那个人的缘，哪个更深了。”

“那个人是谁？他在哪儿？”一世有些兴奋。

“那人在山下，是谁，为师也不知道。可能是男人，可能是女人，可能不是人。为师猜不准。”老和尚说话一世是听不懂的，但他有自己的小九九。“师傅既然猜不准，倒不如我下山去找找。”

“想找就去找吧。不过累了，要记得回家的路。”

“好的。师傅。”

一世去厨房拿了个碗，就下山了。

噢！对了，还有一个水晶佛坠。那是他八岁时父母留给他的纪念，得拿着。

下山后他一路乞讨，虽说佛家叫化缘，他还是觉得就是讨饭。

到了一个小镇，以前跟着师傅常来这里化缘，所以记得这条路。

他还记得镇上有个小酒馆，酒可香了。

站在门口往里面探了探，一世找了张桌子坐下，“酒娘子，给小爷把你家的好酒端上来。”

酒娘子见是个和尚，于是道：“小和尚，这日头是有些毒辣，你若渴了，我给你拿些茶来吃罢。”

“不行，小爷就要酒。”一世满脸的不耐烦，“酒娘子，你是觉得小爷不给你钱，想拿茶打发吗？”

“呵呵呵，”酒娘子有些婴儿肥的脸上笑了笑，“小和尚，你吃酒会破戒，佛祖是会惩罚你的。”

“呵，佛祖那个大忙人，管不到小爷身上，等他想起来，小爷都轮回好几世了，这一世能逍遥快活，管他作甚？”

酒娘子觉得这小和尚有趣，去给他拿了些米酒。

一世没吃过酒，觉得这就是酒的味道，很满足。

于是，他赖在了这里，想着多喝几天再走，这一逗留，就是一年。

2、半夜看小黄书

“小和尚……”

“说了我叫一世。”

“一世小和尚，还有半个月是我及笄的日子，身边没有长辈，你大我一岁，又是和尚，我想请你为我挽髻插笄，好不好嘛？”

一世看着女孩子梳着双髻的头，又摸了摸自己光溜溜的头，“我不会梳头发。”

“还有半个月了，我教你。”女孩子很高兴，说着变戏法似的拿出一把梳子，“来来来，从现在开始练。”

现在一世的身上看不到当初的张扬，但是不羁的性子并未掩去。想挥手推开她，不知想到什么，接过梳子，耐心的听女孩子的指挥。

这一年里，因为他的原因，酒娘子受到街坊邻居的指指点点，他开始不明白，后来有些懂了。他想，给她过完生辰，离开这里吧！

两人练习着梳发，不觉到了晚上，一世回房躺在床上，翻着手中的书，不时啧啧两声。

“你在看什么？”酒娘子不知什么时候钻了进来，还念出了书名，“女子闺房三十六式，什么书呀？”

“哎，给我看看嘛，哎呀，你脸红了！”酒娘子更加稀奇，这脸皮堪比城墙的和尚会脸红？

一把扑倒他，要把书夺过来看看。

一世嚷嚷道，“小妖精，别靠近贫僧。”书在抢夺中被撕成了两半，酒娘子借着灯光，翻了两页，“嗯？这画技太差了，你看这人，分不清男女不说，身上的线条比例都不对，而且连他们在干什么都看不清楚。”

一世突然觉得自己贪图便宜买了一本劣质的春宫图是幸运的。接过酒娘子递过来的书，赶忙藏起来。

“不用我帮你把书缝起来吗？”

“不用。”气息有些紧张。

“那好吧，我给你煮了夜宵，记得吃。”酒娘子离开前很贴心关上了门。一世一口气吐完，平静了一下内心的悸动。

3、破了色戒

女孩子的及笄礼简化了又简化，

一大早，一世给她梳好了头发，又插上簪子。

一个亭亭玉立的少女站在了他面前。“你好香，”一世闭眼嗅了嗅，“一股淡淡的酒香，让人有些陶醉。”

酒娘子笑靥如花，“一世，我成年了，这个年纪，可以嫁人了。”

女孩说，她可以嫁人了。“那你想找什么样的夫君，我帮你留意。”

“我要自己找。”酒娘子从小独立，这些事情她不避讳和别人说。

特别是那个人，是他。

“酒娘子在家吗？”屋外，有男声传进来。

开了门，是个羞涩的少年，“酒娘子，你今天及笄，这是我为你做的礼物，祝你生辰快乐！”

收了礼，道了谢，那少年离开后，酒娘子才看向一世，却见他，面无表情，然后挥袖而去。

酒娘子想追过去，又陆续来了一批交好的同龄闺友，她只好先招待人家。

酒窖里，一世灌了很多烈酒，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师傅没说过这样的感受，书里也没写。一想到要离开这些酒，要看着酒的主人上别人的花轿，他心里有些不爽。拼命的灌酒，让这酒压下心中的酸涩，想着什么时候醒来，偷偷的走吧。

他还要去找“那个人”，不能再停留了。

迷迷糊糊的，他觉得身边来了人，是酒娘子，又不像她。脑子有些拧不清，他喝的酒是酒娘子酿的最烈的酒，现在浑身热血沸腾，想找个地方发泄一下。手上摸到一片冰凉，扭动着身子，把这股凉意压在了身下。

醒来已是第二天晚上，酒窖除了酒的味道，还有一股别样的味儿，他有些熟悉，一时想不起来。

收拾了心情，他回到房间，放下自己随身带着的佛坠，连夜离开。

他没注意，黑暗中，酒娘子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泪流满面。

尾声

一世走了很多路，见到很多人，没有找到师傅说的那个人。

他遇到了自己的亲生父母，他们却不认他，把他打了出来。

他结交了一些好友，那些人却把他卖去做苦力，还好他有武艺在身才逃出来。

他遇到了一个女子，脑子里却会想起另一个女子的脸。

于是，他踏上归程。

来到当初的酒馆。

端起了这个叫小酒儿的女子给他准备的米酒。

小酒儿说“我娘告诉我，曾经有个小和尚到店里吵着要喝酒，她也是拿着米酒给他喝的，你们和尚都喜欢偷偷喝酒吗？”

“对了，”小酒儿神秘地说，“娘亲告诉我，那个和尚，后来成了我爹。”

“哐当”一声响，对面的人淌了一桌子的米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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