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追在男孩身后,拉着男孩的衣角。
“哥哥,我长大会嫁给你哦,不要忘记哦。”
男孩但笑不语 只是低着头往前走。
“哥哥,你听没听见,听没听见吗?”
男孩终于被女孩吵的不耐烦了。
轻生说“听见了,我听见了,我也记住了。”
男孩拉过女孩抓着自己衣角的手,沿着长了薄薄一层青荇的石板路向着古巷的深处走去,不一会就消失在了灰瓦白墙之中。时间一点一点的往前走着,男孩和女孩也慢慢长大了,女孩变得内敛了,不会再形影不离的跟在男孩身后,倒是男孩总是隔三差五的烦着女孩。
又过了几年,男孩要外出求学,女孩不舍,但又无可奈何。女孩跟着男孩来到火车站,这是女孩第一次来火车站,因为男孩。男孩抱住女孩,附在女孩的耳畔轻轻说“等我回来。”女孩羞红了脸,毫无痕迹点了点头,虽是毫无痕迹,但男孩还是看到了,而且,看的很清楚。
女孩站在月台,看着男孩取票、上车、放行李,男孩坐在座位上,探出大半个身子和女孩挥手。火车开动了,女孩下意识的往后撤了半步,火车速度愈发加快,不一会,男孩的身影便伴随着火车的隆隆声一块消失在了女孩的世界里。女孩还是怔怔的定在那里,视线聚焦在男孩离开的方向。
村里的人都觉得男孩和女孩是一对金童玉女,男的俊郎,女的俊俏。
男孩在离开后的下年夏天回来了,女孩第二次来到了火车站,因为男孩。女孩穿着过膝长裙,头发微微盘起。男孩一手提着行李,一手随意的插在裤子口袋。两人都站在月台,中间隔了几十米的距离,偶尔会有行人穿梭在两人之间 。男孩逆着光,一步一步的向女孩走去,光模糊了男孩的样貌,但女孩觉得,男孩不一样了,更加英俊了,褪去了一些稚嫩,添了一些故事。女孩就站在那里,冲着男孩微笑,男孩觉得这是他见过最美的笑,这也是他见过最美的女孩,此刻男孩很欣慰,这个美丽的女孩是自己的。男孩将女孩拉进怀里“我回来了。”女孩用力的收紧了环抱住男孩的胳膊。
男孩回来待了一周的时间。
女孩第三次来到了火车站,因为男孩。和第一次一样,女孩看着男孩远远的消失在自己视线里才转身离开。这一次,男孩走了很长时间,女孩靠书信慰藉相思。但女孩的文化不高,识不得几个字。好在女孩会画画,女孩每天都把发生的事情画下来寄给男孩,没有什么新奇的,无非就是今天张婶家的孩子摔了、昨天家里耕地的老牛病了、前天大娘在我耳边念叨想你了。男孩会很认真的看,起初看的有些费劲,后来一眼便能领会女孩的深意。看完后给女孩回信,回一些自己的日常,今天打工遇见了什么人、昨天和老师探讨了什么事情、前天夜里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坐起身来,发现,原来是因为想你了。女孩将男孩的信整整齐齐的放下自己的枕头下面,每天晚上都打开看一遍。
一两年的影响时间就在男孩和女孩的信中过去了,男孩和女孩也渐渐都到了成家的年龄。
女孩和村里几个大娘在河边洗衣服,大娘说“闺女啊,不怕小在外面和人家好了?”
“不怕,我相信他。”女孩冲着大娘笑,笑的自信又阳光。
男孩在这一年年尾回来了,女孩第四次来到了火车站,因为男孩。
男孩抱着女孩“这次回来就不走了。”两人并肩走着,男孩只手提着行李,余下一只搂着女孩的肩膀。男孩更像男人了,女孩也逐渐蜕变成了女人。
男孩提着彩礼到了女孩的大伯家,女孩父母去世早,从小是大伯拉扯大,好在女孩让人省心,大伯也当自己子女一般照顾。
两姓联姻,一堂缔约,良缘永结,匹配同称。看此日桃花灼灼,宜室宜家,卜他年瓜瓞绵绵,尔昌尔炽。谨以白头之约,书向鸿笺,好将红叶之盟,载明鸳谱。就这样,男孩和女孩结成了夫妻。
新婚夜里,男孩认真的亲吻着女孩,额头、眼角、脸颊,最后落在女孩的唇瓣上,女孩如触电一般,瞬间僵直,男孩觉得好笑,又觉得女孩煞是可爱。
日子悄悄的走着,一日,男孩对女孩说:“我想开一个学堂,让周围存的孩子都来学习,我教他们,你也可以教他们画画。”
女孩说:“我相信你,所以,无论干啥,我都支持你。”
学堂办起来了,男孩自己一人任课了所有学科的老师,每日早出晚归,女孩看了不忍心,让男孩教自己认字,女孩聪明又认真,不多久就能教小朋友一些简单的东西。学堂让夫妻二人置办的风生水起。
又过了一年,女孩怀孕了,肚子一天一天的长大。女孩觉得自己幸福又幸运。
女孩的幸运一声炮响打破,收音机里不停的播送着战事。战区离自己愈发进了,男孩知道这个世界已经没有地方再拥有安宁。男孩决定去参军,女孩望着男孩,眼神里包含了太多的情绪,不舍、不忍、不安。但女孩还是点了点头,千言万语只化成了一句:“注意安全,平安回来。”
和男孩一块参军的还有村里的几个青年,其中便有大伯的儿子。
女孩送男孩走的那一天,天空飘着细碎的雪花,地面上已经积起了薄薄的一层。踩在上边,像经年失修的木梯,吱呀吱呀。女孩欲想拖着笨重的身子送男孩去火车站,男孩不许。男孩走出去老远,女孩才敢追着出去。待到火车站时,只有车尾在女孩面前呼啸而过。一行泪就这样毫无预兆的划过脸庞。女孩从后面被人抱住,转过身,男孩皱着眉凝视着女孩,眼神中有责备、有心疼、有不舍。女孩胡乱的擦干泪痕。“怎么没走?”“天气不好,延迟了。”女孩和男孩在车站旁的旅馆住下。男孩将女孩搂在怀里,女孩将头埋在男孩的胸膛里。女孩努力的让自己入睡,眼角的泪还是不争气的留下,泪水浸透了男孩的里衬,冰冷了男孩的胸膛,更刺痛了男孩的心。男孩一下一下的亲吻女孩的头顶。女孩情绪渐渐平稳,呼吸声也渐渐清晰。男孩彻夜未眠,就这样看着女孩的头顶看了一夜。
和往常没有什么不同,女孩还是站在月台看着火车离开,越走越远。这也可能是最后一次,女孩看着火车离开,越走越远。
数着,盼着,女孩无时无刻不守在收音机的旁边,听着前线送来的消息。女孩很高兴,战事快结束了,不知道男孩能不能赶上孩子降临。
眼看着孩子就要出生了,女孩愈发着急,恨不得天天跑去火车站。女孩临盆的这晚,男孩所在的阵营遭到袭击,男孩不幸遇难。
女孩生孩子后不久,女孩便听见了战争胜利的消息,自那一天起,女孩每日都抱着孩子去火车站,终于,让女孩等到了。
女孩看着大伯家的儿子还有村里的几个年轻小伙陆陆续续的下车,可就是没看见男孩,女孩心里发慌,抱着孩子横冲直撞的跑上火车,挨个车厢去寻觅男孩的影子,这个车厢没有,这个也没有,这个也没有,女孩越走越急,孩子感受到了母亲的惊恐,嚎啕大哭,哭声终于拉回女孩的一点点理智。
女孩对着男孩的战友说:“不要和你们大娘说,就说还有点事要晚点回来。”回去路上,雪花从天上一片一片飘落,落在女孩鼻尖,凉意渗透到身体,更蔓延到心里。
没有了每个月男孩寄回的补给,女孩要自己养活起整个家庭。
就这样,女孩浑浑噩噩的又过了几年,村里和男孩一块当兵的都搬走了,搬去了大城市,女孩一直想着法子哄着婆婆,女孩说,婆婆信。
又一年冬天,婆婆突然害了一场疾病,几天下来,人就成了皮包骨模样,女孩辗转为婆婆找郎中,花光积蓄,也没能找到个治病的郎中。眼看着女孩熬成了妇人模样,婆婆看着心里发疼。
这晚,孩子睡着后,婆婆把女孩叫到身边。
“闺女啊,妈知道儿回不来了,这些年苦了你了,是我这个老太婆狠心,把你栓在身边,跟我们祖孙熬着。每天看你着急,夜里偷偷抹泪,妈看着心疼啊,闺女啊,妈的身体妈自己知道,别在花那个冤枉钱了,这是这些年我自己的一点积蓄,拿着和孙儿离开这吧。”女孩抱着婆婆,眼泪一行行的顺着脸颊留下,看着婆婆原本放在自己背上的手一下子捶到了床边。
女孩把婆婆和男孩葬在了一块。
女孩抱着孩子,最后一次的来到了这个火车站,这一次是因为自己。
女孩来到了一个靠海的城市,靠着海里的东西贴补家用。日子一天一天的过的飞快。儿子结婚生子,自己也当上了奶奶。儿子一家住到了城里,女孩自己一人倒也安静。每日出门卖点海货,不计较卖的多少,就是图有个事干。
一日,女孩卖完货推着三轮车回家,女孩看见了男孩,他们马路一南一北的站着,方向一东一西。男孩穿着洗的发白的军装,这还是女孩第一次见男孩穿军装的样子,男孩的臂弯里放着一只手,不同于女孩的手,白皙又细腻的手。女孩看着男孩旁边的女孩,好像男孩身边就应该站着这样一个女人,白皙、高挑、一身洋装,不像自己,黝黑、佝偻、粗布麻衣。女孩加快了步伐,风吹过,吹落了树上枯黄的叶子,也吹落了女孩悬挂的心,活着就好,活着就好。
原来男孩脑部受伤失忆了,战争结束后去了南边,和一直照顾自己的小护士结了婚。
女孩一直念着男孩,男孩却忆不起女孩。
生命轮回,世间纷乱,一切只不过是造化弄人,又怎能去分得孰是孰非。
一个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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