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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天凤，我的妈妈，第二段感情结束了。
只是我刚知道，他们就结束了，甚至来不及确认，那个人好不好。
她浓抹着艳妆，抬头纹上浮着白粉，眼线晕染之后，眼角拉着长长的黑线，像是一只女鬼，她算是一个漂亮的女鬼。
她很少跟我说起她的事，和赵立新离婚之后，她似乎被婚姻扒掉了几层皮，痛不欲生，一个高傲到无人高攀的女人，我始终不明白为什么会选择一个相貌平平，家境平平，甚至看起来有些木讷的父亲，我想她在赌，赌这个老实本分，毫无乐趣的男人可以给她安全感。
现实跟她开了玩笑，这辈子什么劫难都能过，唯独这情劫最伤身。
我原本以为她不会触碰感情了，是一个什么样的男人，又一次打开她封印很久的情感呢。
她僵硬的回到自己的房间，挺起来的后背像是被支起来一样。
出于好奇，我假装无意多次接水，看到她来回拨弄着手机的按键，心烦意乱，坐不不安，我猜测她等什么。于是背对着她房门的方向坐下来喝水。竖起来耳朵，听着她在房间的动静。
一阵呜呜的哭声，那哭声克制的压低声音，随后又是一阵阵咳嗽，吸鼻子的声音。我可以想象到房间里的一幕，她在不停的给那个男人打电话，无人接听，于是她一直打，一直打，直到打到精疲力竭，还是无人接听。
她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安全感，又一次崩塌，她几近绝望，精神再次失去控制，在微信语音里不断地嘶吼。
“我好痛苦，真的好痛苦。你一开始就不应该招惹我这种女人。”
“我好恨你，好恨你，你为什么要出现我的视线里，你现在让我怎么办，告诉我，求求你。”
“放心吧，我不会纠缠你，只要你告诉我结束这段感情。”
“你是个好人，谢谢你，不要因为我，太为难了自己。”
男人总是令人失望的，承诺太满，来不及实现，便淹没在生活的琐碎里。
李天凤的强势，像是一席纸老虎，一丢丢的明火，就化为了灰烬。
她焦虑的等待着，时间的指针慢悠悠的挪动着，焦躁的心情让她更加的烦躁，她来回抓了抓头发，起身咕嘟嘟的喝了一大杯水，按了按手机键，没有电话短信。她走到厨房，切了一盘水果，快速的回到卧室，发现手机依然没有信息。
她意识到自己成为了手机的奴隶，情感的奴隶。她假装不太在意，将我当天穿上的衣服从身上扒下来，扔到水盆里，将旮旯处的衣服，毛巾全部拿出来，统统清洗了一遍。
晚上十点左右，那个男人终于回电话了，清脆的电话铃声，似乎响彻了整个夜晚。它如同我们房间里一盏正要熄灭的的灯，瞬间又燃起来了火苗，又如同期盼良久的春雨，浇灌条条山脉，长出了绿色的幼苗。
李天凤将手中的衣服扔在地上，快速的跑到电话前，又故作平静的接起了电话。
“我知道，我知道，你肯定在加班。”
“吃过了，简单吃点。”
“我相信，我相信你爱过我。”
“你的父母接受不了，是接受不了什么，我是个离过婚的女人，带着孩子，还是什么？”
“我没意思，特没意思，既然我这么没意思，那就这样吧。”
“就这样，分手，听不懂吗？”她怒吼着，挂断电话。
挂断那一刻，房间里爆发出来一阵嚎啕大哭的声音，刚才的故作坚强，应该是想给自己留出一点的体面，她不能跟上一段婚姻一样，被人抛弃的时候，仍然低三下四的央求着。
我很想抱抱她，对于我来说婚姻是什么，我没有办法定义。
独白说，婚姻这种事，走错一步就步步错。李天凤的婚姻就是如此。
几个月之后，我才知道，那个男人是一名军人。
我下班到家时，两个人在客厅面对面坐着，他那一身橄榄绿看上去非常的威严，看到我的出现，赶紧起身，脸上浮起淡淡的笑容。
“倩倩，这是你钱叔叔。”李天凤神色慌张的向我介绍，似乎不知道如何说起。
突然出现的陌生人，让我浑身的毛细血管开始膨胀，我冷淡的望了他两眼，脸色通红，迅速的钻回到了卧室。
“这孩子，不爱说话。”李天凤些许不好意思的讲，两手慌张的无处安放。
“没关系，孩子嘛。”男人说着，两个人慢慢坐下来。
我局促的回到卧室，下意识的想去关门，但是好奇心的驱使，我坐在门口想听着外面的动静。
“我们两个人的事，一开始，我就是认真的。孩子大了，父母老了，有些事，没有办法把控。”男人浓厚的声音，回荡在整个房子里。
“我不想你为难，没有你的时候，我带着倩倩也过来了。”
“我知道，天凤你是个好女人，是我辜负了你。”
“没，没......”李天凤似乎在隐忍着，不想让屋内的孩子听到。
“去吃饭吧，叫上丫头。”
我知道他们的谈话结束了，李天凤一会就走进来，那个橄榄绿可能又会走进来。一时间，浑身慌乱，于是我下意识脱掉外套，假装收拾东西。
她的脚步越来越近，我身上燃起一腾火，在烧灼着我的脸颊，耳朵，鼻子，后背。我迅速从包里找到一个口罩带在脸上，这样就可以遮住脸上的红，这样那个男人就看不到。
“钱叔叔，好不容易来一趟，想请你吃饭。你收拾一下东西。”李天凤站在门口，格外的温柔，对我讲话。
“我吃过了，你们去吧。”我避开她的视线，低头收拾凌乱的衣服。
“一起吧，有你喜欢的红烧茄子。”
我一怔，我喜欢的红烧茄子，我以为李天凤早已经忘记了，现在提起来干嘛，我鼻子一酸，眼泪差点落下来。可是又假装冷漠，无所谓的样子。
他们走了，我也松弛下来。
刚才的躲躲闪闪，我像是一个盗窃的小偷，偷走了这个世界上最宝贵的东西，可是又不知道是什么，我又像一个见不得光的小三，有着饱满的感情，却又不想让人知道，我又像一个红灯区的妓女，似乎做了见不得人的勾当，令人难以启齿。
我什么都没做，可是感觉什么都是错的。
对于这个世界，我像是多出来的一个异类，格格不入，又无法摆脱世俗的叨扰。
在极大的痛苦中饱受折磨，死亡应该是人们走向的终点，如果我死了，李天凤有没有可能跟着那个男人离开，是不是因为我的拖累，是不是我的存在，让她失去了很多的选择。
我始终为自己的多余，而羞愧，我触摸着手环的疤痕，一次次决绝的离开这个世界，又被一次次的被拽回。
如果我活着，对于有些人还有价值，那就应该好好的活着。
李天凤吃饭回来，给我打包带回来一些饭菜，有我喜欢的红烧茄子。她敲打着我的房门，看我始终没有出来，找到了一把房门钥匙，强制将房门拧开了。
“起来吃饭，都是你喜欢的，起来啊。”李天凤歇斯底里的使出全身的力气，将我从床上拖出半个身子。
她老了，我长大了，她已经没有力气完全来掌控我的身体。
“你为什么总要逼我，是不是逼死我，你就乐意了。”我使劲将她的手甩开。
“是啊，你应该去死，如果你死，能换回你弟弟的命，你应该去死。”李天凤眼神里的愤怒，含着泪水。
我脑子里不断的旋转，你的弟弟死了，我从床上趔趄的摔下来：“你在说什么，我弟弟怎么了。”
“没什么，没......”李天凤似乎因为口误而逃跑。
我一把抓住她，“你刚才说什么，什么换回我弟弟的命，我弟弟不是出国了吗？”我愤怒的抓住李天凤的两个胳膊。
“你是不是缺心眼，十几年了，你弟弟从来没有跟我们联系过，你不觉得奇怪吗？”李天凤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她克制的捂住嘴巴，不让自己哭出声。
顷刻间，天旋地转，我的世界像是被撕得粉碎，那个幼稚的小脸蛋在我模糊的视线里，不断的浮现，他似乎在向我走过来，趴在我的旁边，晃动着我的身体：“姐姐，姐姐，姐姐，你醒醒啊，再不醒，妈妈就回来了。”
我卷缩在地上，痛不欲生，脸色憋的通红，我始终不愿意相信。
“他是怎么死的，”我爬到李天凤的脚下，抱着她的腿一点点的支起上半身，“我爸给你打电话说的，什么时候的事，你快说啊。”
“倩啊，妈妈只有你了，只有你这一个孩子了。”
“你快说啊，我弟弟呢。”我几乎支撑不住，手脚酸软到毫无力气，我趴在地上，压着心脏似乎才不会那么痛。
“10年前，你爸爸说，他们新买的房子没有按防盗窗，你弟弟在阳台写作业，不小心踩空，从16楼掉了下去。”
“10年了，已经10年了。”我抱住脑袋歇斯底里的痛哭，“弟弟，我的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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