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犁了,开犁啦!“哞…哞——哞”,那一声沧桑的穿透时空的岁月轮回般的叫声震荡山野,春风和春雨随之附和,两相呼应,于是雨哗哗地下,烟岚笼罩,那一块块泥土随犁翻滚,泥土的芳香弥漫开来,把蚯蚓、麻怪弄醒了。蚯蚓在懒懒的,大摇大摆蠕动,大概在埋怨,谁把我的好梦弄黄了?麻怪放开嗓子大叫起来,“呱呱,呱呱”地乱叫,好像在显摆自己的大嗓门,金嗓子啊!又好像沉默了一个冬天,一个春天,终于迎来了大爆发!闷都闷死了,不说话,不唱歌,不打招呼,嘴巴都闭臭了!
这下好了,可以唱歌了,可以乱嚼舌头了,可以憋足劲地“呱呱,呱呱!”当然,那叫声有时候也聒耳,有什么好叫的呢?是下蛋了,金榜题名了,找到心仪的人了,还是升职发财,中大奖了?都不是?只是习惯性的吗?不过,噪耳是噪耳,若不鼓噪何来枕着蛙声入眠呢?“春来我不先开口,哪个虫儿敢作声?”岂不是一片沉寂,万马齐喑究可哀了?到城里后确实不习惯,那此起彼伏,时高时低,要么独唱,要么合唱,要么领唱的蛙声呢?
花花草草、皱褶裂开的干田被犁了,平整出蓝天白云,还有星星点点,被你我踩碎了。插上鲜嫩的秧苗,铺垫出希望的绿毯子,复原成夹杂着蓝天白云的星星点点,还有你的倩影,双眼和羊角辫追着白鹭远去,追着我忙碌的身影。那禾苗长得好快呀!先是细细的,嫩嫩的三两根幼苗,几天后就站稳脚跟,由细变粗,开枝散叶,就有模有样成一蔸禾了!长得更快的是稗子,它大概是不按常规出牌,不像禾苗是扎把扎实,一步一个脚印地长,既长横的又长直的,均衡发展;而它是疯长,“弯道超车”,噌噌地往上蹿,人们说它是禾苗中的败类,但它不管,快速发展,“鹤立鸡群”,自然长不了,会被连根拔起。为禾除害嘛,哪会心慈手软呢?
除了稗子,稻田里还会有许多“宝贝”,如麻怪、田螺、泥鳅、小鱼、黄蟮、小蛇之类。有宝贝,自然就有讨嫌的东西。蚂蝗就是其中之一。它一旦贴上你的细皮嫩肉就死缠烂打,扯都扯不开呢!嗜血之物自然有它的执着,有它的技巧和坚毅的意志呢!若有一半它那“死皮赖脸”的、“撞到南墙也不回头”的精神,什么事情办不成呢?何愁找不到心仪的人呢?
你站在稻田里笑着呼喊我的名字,就像喊远去的白鹭一样,“华—荣!”全身一惊,不敢相信。太阳疲惫了,或者害羞了,隐到另一个世界去了;人们陆陆续续走了,空旷的田野,月亮出来了,挂在东山顶上;星星的弱光罩着两个在水田里埋头苦干了一天的少男少女;“呱呱”的叫声越发欢了,打破了田野的沉寂,回家的路隐隐约约,越发黯淡了。大多数人都喊“华伢子”,从大到小,从老到少,“华伢子”嵌入耳朵的耳膜里,独一无二的叫法像电流一样让人懵了。怔怔地望着你,禾苗壮了,结穗了,扬花了,金黄了,尚未说出一句话来;水田变旱地,石板路变马路,禾苗变玉米苗,黄花菜苗,仍然说不出一句话来;说不出不说了罢!
看过羊,看过牛,“看”的经验很丰富了,怎么就看不住一个人呢?羊的叫声,牛的叫声,蛙的叫声渐行渐远,终于远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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